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殿下最近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嘘!你这也敢乱说,不要命了!”
另一道声音传来,“诶,你还别说,是有这么回事。殿下最近很少出宫折腾,以往的逛花窑进赌场野外狩猎那些事可一个都没干!”
“这些算什么芝麻小事?你们难道忘了上次沈尚书一个不慎出言触怒了殿下,被赐满门抄斩,一个不落,以朝臣勾结谋逆的名义揪出同党数十人,连坐论处数千人,使整个京师血流成河、人心惶惶!还有半月前的边境动乱,不过数万蛮夷骚动,殿下竟亲自动身前往,轻易获胜后还大肆屠城,极其惨绝。这般大小的事例,简直不胜枚举。”
“你们还没看出来?前些日子,殿下上山游乐,在山下救了个晕倒的美人,天天往落玉轩跑,夜夜不归宿呢。绝对啊,是被那美人迷惑了心智,转移了兴趣。”
“晕倒?我听说好像是受伤。”
“不管是怎样,她倒还正好倒在我们殿下的舆前,绝对是个有心机的红颜祸水!”
“可我似乎听说,这次带回的美人是个男子啊。”
“那又如何?咋们南佑的那些高官大臣有几个没有私藏小倌娈童的?”
“可是咋们殿下……”
“咋们殿下,早已不是原来的殿下了……”
“多想念以前的殿下啊,那般……”
“如果皇上还在就好了,殿下至今不愿登基称帝,是不是也在等皇上回来……”
“影,影侍卫!”三个宫女看见面前如雕塑般伫立的男子,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看他样子,恐怕什么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全听见了。想及此,三人顿时身子抖如筛糠,二话不说就磕头求饶,直到头都磕破流血都未慢下一分。
影侍卫,那是什么人啊,自小随殿下一块长大的贴身侍卫,是殿下绝对的心腹,在宫里,除了殿下,他是最具权威的人。
影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她们,如同看几个死人。如果只是几个宫女嚼舌根八卦也就算了,只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人。涉及到她的事,他从不放任姑息。
眼看三个宫女磕头得血流如注,他紧抿的薄唇才微微一动,“去宫刑院自行取罚吧。”
宫刑院,这个恐怖的名字,在三个宫女的耳中,却成了桃花源地。因为九死一生,比有死无生好太多。
三个宫女如蒙大赦地连滚带爬离去,只留影一人留在原地。
地上的血还在流淌,隐隐有扩散的趋势,深红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华流转,略显妖异。空气中血腥的味道不断蒸腾萦回,让人不适作呕,让人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的颜色,一样深红,翻腾在不一样的人心中,是不一样的感受。那滋味,他好久没有尝到了。可如今……
不知停留了多久,雕塑般的男子才迈开了脚步,向前走去。
落足在清宁宫口,两个侍卫垂眉顺眼站立两旁,对影侍卫躬身问好。宫殿外观,龙章凤姿,龙腾虎啸,威严气势,贵不可言。
然一入其内,却别有一番景致,竹屋木椅,小亭玉帘,流水潼潼,凌霄花瓣似雪霏霏而下,阶前碧草深幽色,生机盎然。
一阵清风微抚,带走一片花瓣,像一只粉色蝴蝶般徜徉飘转,曳曳起舞,最后堪堪落于躺在椅上熟睡的少年鼻尖,却被一双玉白的手不耐拂落。
美好的像一幅画。
然而……
“咦?影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多折磨她们一会儿呢。”少年懒懒地抬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竟也是绝代风华,却有些恶魔的趣味。
自三年前,她就从天使,堕落成了恶魔。嗜血疯狂的恶魔。
影讶然瞠目,然后释然。是了,她的武功已至顶尖,不过数墙之外的动静,她,应已了如指掌。
“宫内见血,总归不好。”影蹙眉。实则是觉得那几个宫女说的并无道理,而她们对殿下的期望也的确打动了他的心。
实际上,他又如何不是这般?只是没有资格开口,也没有能力改变。上次他用言语顶撞殿下,差点让他永远的离开她,尽管离那日已经过了好几日,尽管殿下已经原谅他,可那绝望的感受他仍旧记忆犹新。
“言归正传,让你去查看落玉轩的情况,怎么样了?”少年微微眯眼看向他,神情有一丝松动。
影皱眉,却还是躬身回答,“情况已经稳定,除了仍在强烈要求要回那个仆从,并没有其他举动。只是,他似乎,不太想见您。”言及此,他不自主地抬眼去看殿下的神色。
万俟从音脸上并无异样,只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休息。”
少年笑起来,漂亮的下巴挑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唇角微扬,“走,移驾,落玉轩。”
她想要的,除了落玉轩从前的主人,还没有什么不能得到的。
落玉轩。
小亭竹屋,泉水叮咚,青黛满园,别有洞天。怡人清爽的景致竟与清宁宫内景出奇的相似。仿佛两地的主人心心相印,念念相通。
竹屋玉塌,绝色佳人浅睡。
紧蹙的眉,勾人的眼,高挺的鼻,微微颤抖的红唇,玉白的肌肤,披散的墨发。眼下即使一片青黛,也丝毫不掩那倾城美色。
这等人儿,放在除南佑的国家,绝对是所有女人争抢的极品。放在南佑这男权国度,也会让不少男人动心。
像,真像。
万俟从音有些失神,指尖颤抖,轻轻从他的额头划过,抚过这张脸上的所有地方。然后停留在那紧促的眉心,轻柔抚摸,似乎想拂去男子的烦恼与痛苦。
那个人,也是常常在夜里,露出这般神情,也只在夜里,会露出这般神情。卸下最深的防备,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却从不知晓,夜夜都有一个人,躲在阴影里,如饥似渴地看着他,渴望着拆吃入腹。却不敢有所行动,不敢去触碰从来睡不安稳的他,只好深深将自己埋在阴影里,躬缩得,像一只卑微懦弱的虫蚁。
紧紧凝视着他,却不防撞进了一双猛然睁开的墨色的眼。
很漂亮,像万水千山,云雾缭绕,又像明月初生,新桐初引。
只是,不像了。
那个人,从来不会用这种尖锐的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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