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绝望
序
这是一场神明对抗争者,对意图篡位者的刑罚。神明妄图看到人们全部臣服于他的脚下。神明对那些意识到世界的荒谬性,决定从泡沫般的幻影中逃脱,并寻找到真实的人们感到恐惧。神明心里清楚,只有神明才能脱离于泡沫存在。如果凡人脱离泡沫,那一定会动摇到神明的地位。
即使人们发起革命,推翻了神明,将他踩在脚下。神明心里也清楚,他们只不过是脱离了自己的泡沫,转而进入另一个泡沫罢了。无论是人们,还是神明,都永远不可能世界的荒谬中逃脱,永远不可能从“它”所创立的最原始的法则中逃脱。他们注定永生永世像在动物园中被人观赏的畜生一样活着。
即便如此,抗争者们也决不会放弃。尽管他们一个个都失败了,一个个都被毁灭。只有少部分人成功了,成为了自己的神明,从泡沫中冲出。抗争者们值得我们尊敬。因为他们是人类伟大的反抗精神的呈现,是人们所追求的自由的象征。
对于那个曾经抗争过,尽管失败,但依然垂死挣扎了很久的他,我同样需要致以最高的敬意——因为他伟大的抱负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他在脑中构想出了反抗神明的计划。他从空虚的法律条文中看清了社会只不过是泡沫的事实,于是他计划着抗争。然而,他又是弱小的,他的心性并不足以让他承受成为神明的孤独。但他绝不认输。于是,他进行了第一次试验。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试验,并在一个完美的时刻将它执行。他杀了一个老太婆,以此来判断自己能不能脱离泡沫——因为神明是有随心所欲的权力的。然而,测试结果是:他失败了。他成功地杀了那个老太婆和她的妹妹,没有留下任何罪证。但他失败了,因为他的心性不足以让他将老太婆看成畜生——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正是因为凡人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他是一个失败者,他开始发狂,因为从前的他太过狂妄了。但他,仍然是值得尊敬,仍然是伟大的。他继续抗争,他躲过了侦查,他坚持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不过是杀了一只不中用、讨厌的、有害的虫子”。但他还是失败了,因为他无法直视自己的“罪”,他无法承认自己的有罪——正是神明使他无法直视自己的“罪”,所以他必然受到“罚”。因为只有明知自己在犯罪,却毫不犹豫,心狠手辣,事后还能用虚伪的言辞掩饰自己的罪恶的人才能成为神明。最终他去自首了,但他仍然是伟大的。因为他在监狱中表现得就像一个神明。
什么是神明?神明是Empty,神明是None,神明是Nothingness。
有人与他同样的伟大。她不是抗争者,她是活在泡沫中,在泡沫中最平凡、最悲惨的那个人。她并不是懦弱,她清楚地看到了泡沫,但她仍然愿意受苦。她的坚忍、她的宽广的胸怀,是超越了神明的,是对神明最直接的蔑视。但她同样是失败的,因为她明明看到了泡沫,却绝不愿意放弃泡沫,绝不愿意冲出泡沫。
愚昧的人啊,从来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要活着,从来看不透世界的本质。于是愚昧的人找到了神明,请求神明将他们置身于泡沫之中,以保证他们不会对自己最终的归宿产生恐惧。然而,愚昧的人逐渐忘了神明的恩赐,并宣判道:“上帝已死!”人们于是被上帝流放,四处寻找“意义”,各自作茧自缚。于是,世界陷入了一片动荡。人们没有什么可以信仰的了,可人们需要信仰什么。人们无需考虑信仰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只要将“意义”转嫁给别的什么东西,以保证他们不会陷入绝望就好了。人们永远都只能向世界妥协,永远都在遭受苦难。人们活着每一秒,都是在向世界妥协。所以,人们需要信仰,以欺骗自己,傻白甜地以为他们遭受的苦难是“有意义”的!但根本没有。
她是就是那样愚昧的人,她明明心里清楚活着实际上毫无意义,却拼命地寻找着某种意义,将上帝奉为自己的一切。将自己所做的一切愚昧的行为的责任交给上帝,好让自己好受些。
他与她必须相遇,正如善必须有恶相伴,光必须有暗相伴。正因如此,他们最终才能获得救赎。他们决没有重获新生,相反,他们注定要堕入黑暗,去直面它,蔑视它。
这注定是一起伟大的悲剧,注定是一场必然失败,但仍然值得尊敬的革命。
简述荒谬
当我们在社会中生存,每日应付人际关系,努力工作,但同时又被各种琐碎的烦心事缠身的时候,当我们在夜里叹息“压力好大”的时候,当我们面临人生的重大考验的时候,我们总要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为了光明的前途,我一定要努力!”“为了那个她(他),我不能放弃啊!”“我绝不能让父母失望!”“上帝保佑!一切都会顺利的!”我们总是盲目地、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此刻付出的努力、遭受的苦难一定有着什么伟大的意义。我们总是需要一个信念,因为我们不想思考,所以让信念代替我们思考,做出选择。有人会反问:"难道不是如此吗?能够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去行动,不是很幸福吗?"然而,在这里,我们要提出的论点是:信念毫无意义,仅仅是作茧自缚。唯有死亡,或者处于一种类似于死亡的状态中,我们才能真正获得救赎,才能冲破我们自己给自己建立的牢笼,从而获得自由。
为了解释我的观点,我们将从一个问题开始讨论:生活有没有意义?应该很少人会回答“没有”吧?然而答案很可能就是“没有”。因为无论如何给自己的生活赋予一个意义,我们都必然会遇到问题。如果我们生活的意义是为了其他事物,比如说“为了未来子女的幸福”,那你如何知道你所付出的一切真的会使子女幸福呢?再者,子女的幸福又有什么意义呢?很显然,一个人的幸福似乎必须建立在意义之上。一个人若要幸福,他必须有一个信念,并且看到自己实现了自己的信念。然而,我们的意义“为了未来子女的幸福”似乎必须让未来子女的生活有意义,那我们似乎还是不能解答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我们生活的意义是为了自己,比如"让来世更加有意义"或者“在社会上立足,获得地位”等等,那你如何知道来世就是有意义的呢?又如何知道在社会上立足,获得地位就会幸福呢?似乎大多数人,一旦实现了自己的信念,就会自己找到一个更加远大的信念,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赋予生活以意义,才有活下去的理由。然而,幸福是建立在意义之上,同时要达到意义才能拥有的。如此看来,似乎人们一生中真正幸福的时候是极少的。人们只能用物质的娱乐麻痹自己,通过精神上的欺骗来保证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如此苟且偷生。如此看来,似乎赋予自己使命的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因为即便他实现了自己的使命,也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这个使命很有可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在这里,我可以列举一例以明知。
“为了世界的和平”:这个使命绝对是不可能实现的,即便实现了,也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不得不夺去人的思想,让人沦为机器,沦为牲畜,而且还要他们不自知。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所谓的乌托邦。而且,即便世界和平真的实现了,也很有可能无法维持长久,因为只要有少部分人重获思想,想要抗争,想要自由,那这个乌托邦就岌岌可危了。如果有人以“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信念,不用说,他一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因为他可以依靠这个信念,永远没有死亡的理由。他可以强行认为人们都想要世界和平,然后以某些理由发动战争,开始专制。即便人们根本就没想要这样,但他可以强行认为人们想要这样,将抵抗者称为“恶魔”。如果他真的实现了专制,他也不会死去,因为他依然可以以“维持世界的和平”为信念继续活下去,直到自然将他杀死。更可怕的是,他足够强大,他发动了煽动人心的演讲,使人们真的以为自己想要世界和平,并将这个杀人魔、战争的发动者视为英雄、伟人。于是,一个“泡沫”就形成了。唯有神明才能创造出泡沫。
让我们仔细想想:他的信念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意义?这样的“和平”是否真的有意义?换句话说,“和平”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更少的人死去吗?那“让更少的人死去”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人们幸福”吗?人们真的幸福了吗?
似乎并没有。
为了这样的“和平”,我们必须发动战争,杀死那些可能想要杀死别人的人。我们必须制定法律,决定人民的命运,并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必须通过法律制裁罪犯,甚至杀死罪犯。我们必须强加给我们的人民许许多多的思想,通过思想控制,使他们信服。于是,所有人都不能发表自己真实的想法了,所有人的自由都被限制了。也许这是一个局部最优解,但是人民依然没有幸福。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追求“世界和平”呢?
我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们只能认为我们所做之事,无论高尚或是下流,都是没有意义的,都不是为了什么。
为了更清晰地理解我的观点,请让我再举一个平凡的例子:我们在学生时代的时候,总是会被要求“要考上好大学”。
然而,“考上好大学”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有更好的就业机会。更好的就业机会有什么用呢?可以使人更有可能获得富裕的生活?然而,要“富裕的生活”又是为了什么呢?为更好地繁殖。那繁殖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保存我们的基因。那为什么要保存我们的基因呢?似乎根本没有意义。
由此看来,尽管我们能够活在“有意义、有目标”的幻象中。但事实就是,我们做出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于是,这个世界混乱、可怖的真实面貌就浮现出来了:我们饱受生活之苦,靠着幻想获得仅有的一点幸福,各自都无法完全理解对方,每天都在毫无意义中流逝。即便我们继续挣扎,寻找着什么意义,最终也只能发现:似乎无意义本身,就是唯一的意义。只有将无意义当成意义,这一切才能是有意义的。多么荒谬!
寻找出路
既然世界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不讲道理,我们就必须自己为自己找到出路。
一个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直接自杀。自杀是应对无意义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因为自杀可以终结无意义本身,这就是自杀唯一的意义。自杀后,一切都结束了,一个人彻底与世界失去联系了,一个人再也不属于世界了,他摆脱了世界,从而从无意义中摆脱了。于是,他就如此轻松地获得了救赎。
然而,自杀也意味着我们别无他法了,因为我们无法依靠智慧,找到一条既可以活着、又能免受无意义的痛苦的出路。一旦自杀,虽然摆脱了无意义,但也是在承认自己的愚蠢——尽管这样的承认必然是高尚伟大,值得尊敬的。于是,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一种很容易想到的方法是,干脆就承认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意义的,干脆顺从本能,按照世界安排给我们的欲望去行动。为什么要繁殖,保存自己的基因?无所谓,既然自己莫名其妙想要这么做了,那就这么做吧,反正做与不做都一样毫无意义。这样做很蠢?对,确实很蠢,不过又有什么呢?在这种思维下,一个人看起来是堕落腐化了,但实际上并没有,相反,他因此更加高尚了,因为他敢于承认自己的愚蠢。不但如此,他还因此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小说中的Svidrigailov就是这样的人,他看起来很无耻,但实际上,他已经认清了世界的荒谬,所以根本无所谓他做的事究竟是善是恶。对于这种方法,我们不加以评判,因为确实也是一种方法,而且效果同样显著。实际上,Raskolnikov希望成为的,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比Svidrigailov更加善于说谎,更加善于给人洗脑,仅此而已。Raskolnikov的悲剧正是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性,他的道德良知不允许他这样做。随着Svidrigailov的自杀,Raskolnikov也结束了抗争,终于承认了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无法成为神明。于是,他的“罪”无法被消除,他就必须接受惩罚。这既是神明的惩罚,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由此看来,似乎这样的方法也是相当危险的,随时有可能受到神明的惩罚,随时可能走向灭亡。但是,要怎么做呢?这个问题似乎已经趋近于无解。似乎除了沉迷于幻想之中、自杀、放弃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我们如何希望摆脱这样的绝望感,似乎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尽管我们可以像小说中的Sonya一样,虽然愚蠢,但纯洁高尚,能够宽恕Raskolnikov的罪恶,帮助Raskolnikov回归平凡;虽然遭遇不幸,但坚信上帝一定会来拯救她。她沉迷于关于上帝的幻象中,虽然遭受不幸,但她的一生的确是无悔,的确是高尚的。但是,Sonya依然是不幸的,一个理智的人决不能像她一样的愚蠢!
如此看来,我们应该立刻就自杀,或者立刻就把所谓的梦想全部丢弃掉,因为无论是生命,还是荣誉,或者其他的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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