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与犬吠（南北）

鸡鸣与犬吠（南北）

在城市居住了很多年，对于早年乡居生活中每天必闻的鸡鸣犬吠，是早就淡远、模糊了。但人生的奇妙处就在于，它能让一些东西在转了一个大圆圈之后又转回来。而今，作为一个不再有单位管束的自由写作者，我在远郊租了间房子，重新开始了我的乡居生活。于是，每天的每天，天还不亮，鸡鸣与犬吠，又成了我一天时光开始的序曲。

刚搬来时，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了。有时清晨四、五点钟，突然的一阵犬吠，犹如曾经年代里有过的开大会呼口号一般，有人领头喊了一声，接着便许多的喉咙跟着喊起来，终于成为一片此起彼伏的喧嚣汪洋。住得时间稍长一些后，也许是接通了早年乡居生活的记忆吧，渐渐有些习惯了。有时醒来，就细心的听，发现狗与人的行为颇为相像：一只狗先叫了一声，接着许多狗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叫起来，一波一波的，由近及远，终于全村的狗都叫起来。我的房东养了两只狗，一大一小，时间一久，我能分出它们不同的叫声来。大狗的声带似乎坏了，所以每当口号般的犬吠声传来，它也呜呜地随合几声，完全是一副应付的腔调。而小狗则不同，它积极而热情，往往在整个过程中，都声音宏亮地坚持到底，似乎很怕被其他狗们扣上消极落后的罪名。另外，经过几天的倾听之后，发现这只房东的小花狗是只母狗，往往在这种大合唱中与邻居家的一只公狗一应一合，这就有了些假公济私，借机调情的味道儿。或许这也正是它始终充满激情的一项动力吧。

再说鸡鸣。鸡鸣往往在犬吠之后，但发动的方式却与狗们如出一辙。先是一只鸡叫起来，接着周边的几只叫起来，而后便是全村的鸡仿佛受了传染一般都叫了起来。不同的是，鸡是只雄性的能叫，雌的则沉默，故此有“雄鸡一声天下白”的诗句。若从人类的观念去看，狗比鸡类要进步一些，大小雄雌，都有发言权，而鸡们就做不到。非但如此，黎明时沉默的母鸡却要担负起生产的重任，或繁育后代，或供人享用。只有生产后的母鸡，才可以破例叫上几声，往往还要遭到女主人的斥骂：叫什么叫，不知羞耻，怕人不知晓么？

但无论鸡鸣还是犬吠，与其说是觉醒或职司，不如说更多的还是盲从。有一则印在小学课本上的故事叫《半夜鸡叫》，就是讲的这个事。说的是，老地主为了让长工们多干活就学鸡叫，因为鸡一叫长工们就得上工去，这是当时的制度。老地主一叫，鸡们就也不辨黑白真假地跟着叫起来。这说明雄鸡们对黎明的到来虽有些许的预知能力，但禁不得外力的引诱，盲从性是很大的，并没有多么坚定的独立原则和立场。当然，这篇早年教科书上的故事，后来被证实是那位高作者瞎编乱造出来的，这里就不去讨论了吧。

而狗们就更是如此，也许开始叫的那只狗是真的发现了点什么动静，出于职责上的考虑，吠了几声。也或许它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睡醒了一时高兴就叫起来，甚或是一种恶作剧。但其他的狗不管这些，就立即附合了大喊大叫起来。不久，先叫的狗没了兴致想要休息，而其他的狗却还在越叫越凶，这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知道人类是有所谓劣根性的，但我能说鸡犬也有劣根性吗？当然了，它们是人类的亲密伙伴，远亲近邻，自古就这样，还真不能把它们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