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师是马双林，我高中时的化学老师，后来任一中校长，五十岁时卸任校长后去世，算来都有十五年了吧。
好像是1981年下半年，马老师开始教我们化学课，印象中是从天台山中学调来，那熟练的专业术语让我很敬佩，那时我就在想，新来的马老师脸上确实疙瘩多了些，但掩盖不住学富五车的风采，拿破仑个不高，照样是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缔造者。
高二高三的化学都是马老师教的，马老师的课上的如行云流水，我的成绩也很不错。可那个时候，我们最感兴趣的不是马老师上课，是晚饭后，偷偷盯着马老师和杨老师去散步。
杨老师是邯郸市人，家在十二中附近，容颜秀丽，身材苗条，声音像喜鹊那样动听。实习期间给我们上过一节课，征服了我们所有的男同学。有人根据杨老师那节课反复提到阿伏伽德罗常数，背地里称她“摩尔”，还有人因为她瘦弱的腰身，把刚学语文课本里的“芦柴棒”，当做她的绰号放在嘴上。
我们的教室是南数第二排最东头，门前是通往大门口的主路，再往东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过了路南两间门岗小屋是学校大门，而大门北边的小门却是经常敞开着。
晚饭后我们进了教室，就有人隔着窗户往外瞄，一旦马老师出现在这个主路上，就会吆喝一声，大家便哄地趴在窗前。马老师装做悠闲地跺着步儿走，二十米后杨老师迈着小碎步儿跟。等杨老师出了校门，会有一个小尾巴探过门口瞧，然后汇报他们已经肩并肩了。
校园最北边紧挨围墙，是一长排学生宿舍，厕所在西头，我们的宿舍门口，就是一条南北通透的砖铺的小路，而杨老师的宿舍，就在我们宿舍前边的那一排。
每次马老师从小路的南头往北走，我们几个捣蛋鬼就故意盯着他看，他只好来跟我们打个招呼，然后有些害羞地走向西边的厕所。等马老师一走远，我们几个相视一笑，一哄鸟兽散。
毕业后过年，必须要来看马老师，这时马老师已经和杨老师结婚，还添了一个宝贝女儿瑞瑞。我们自然逗瑞瑞玩耍，马老师却要瑞瑞喊叔叔，让我很是惊讶。
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天地君亲师的道道比谁都清晰，上学尊敬老师更是能让我耳朵磨出茧子。这次马老师这样说，颠覆了我的认知，也让我明白，师生关系既可以情同父子，更可以做生死兄弟，人与人之间，称呼是个虚幻的东西，心里近才是真得亲。当心里真正产生了隔阂，纵然是父子和夫妻，又怎样？
1986年，我从衡水师专生物系毕业，被分配到河北肥乡中学，进入学校化学教研组办公，三十多年过去，让我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这段和马老师共事的十一年时光。
化学教研组办公室，和我上高中时教室在一排，在西侧。时隔两年后回来母校工作，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就有了回家般的温暖。组长是李佩山老师，高一时教我化学，马老师和杨老师自不必说，吕金镶老师教生物，是我整个高中的恩师，教初中生物的是柳俊娥老师，也是我高中班主任李文博老师的妻子。王瑞珂老师没给我上过课，但教过我的爱人，我知道王老师的记忆力也是一绝。邢方舟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学习上的偶像。
一同进化学组的，还有魏新所，比我小一岁，也是高中同学。领工资后，方舟提议要贺贺，这也是多年的惯例，我和新所每人拿出五元钱，交给吕老师张罗。
酒宴摆在了马老师家。马老师和杨老师都在学校工作，那时叫双职工，分了一个套间，有专门的客厅，正方便我们聚餐。吕老师喊我和新所去的时候，杨老师整了满满一桌子菜，还上了条烧鲤鱼。那天其它的菜我没一点印象，只记得这道红烧鱼味道鲜美，那嫩滑酸甜清香的感觉，萦绕了我的舌尖许多年。
不是老师就是同学，虽说是第一次聚会，但却没有一个陌生人，不知不觉准备的两瓶酒就没了。马老师伸手一指我：“路福，往里间拿去。”我就很熟练地提溜出一瓶酒。
若干年后，我任学校教务主任再后来当校长，只要有机会阅卷，我总要参与，而且还比年轻人快，就是从马老师这里取的经。
参加工作第一年，学校安排给了我初三四个班和高一三个班的生物课。说来好笑。本来高中是在高二分文理科，可学校听说我回来，愣是从高一就分了科，意思是让生物从高一打底，尽可能夯实根基。
当了这么多年学生，我深知老师教得再好，不如学生自己能悟透得好，加大训练量，是提高成绩的法宝。我就开始刻钢板印题分发给学生，然后收起来自己看。
一个班五十人，七个班就是三百五十人，看这些卷子若没有真功夫，还真转不过来圈。马老师就教给我几个方法。一张卷八开正反面，分四块，一块一块看。细分后的答案容易记住，并且学生的错误大体相同，省去一个个思考的时间。每道题写得分，总分时从后往前翻，边翻边总，最后把试卷摊平的时候，总分也出来了。
在马老师看来，我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个小兄弟，需要跑腿什么的自然一马当先，几年过去，早已没有了师生的界限。有时马老师不在跟前，逗瑞瑞念马又又木木（马双林），但和马老师说话，开口必然先称呼马老师。
我结婚后在岳父家住，有了女儿后，需要买个彩电，可钱不凑手。马老师得知后大包大揽：“我同学在广平有彩电门市，只要选好了样式，钱的事我兜底。”马老师带着我和爱人坐小火车到广平，选了台21英寸的金星彩电，2300元。中午吃饭，我让马老师选，结果他只找了个小吃店，三人总共才花了十几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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