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走来两位女士。她们在路口处拥抱道别，我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她们拥抱时在对方的背上轻拍的动作，是那种安抚孩子的姿势，好像在轻声抚慰，“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前几天，看到朋友发的一张照片，虽然是傍晚时分，从山坡俯瞰的视角，我还是一眼认出了我曾生活了六年的城市。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房子的emoji。我知道她想家了。朋友也在英国读书，但我们在不同的城市。她为人开朗，所以习惯把心事留给自己。我给她留言，她私信我，向我诉说自己的委屈。第二天，我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她说，又好哭又好笑。我说，即使面对的处境看起来已无出路，但还是得做点什么，这样才能看到希望。她说，“老师，我知道了。”她是我以前的学生，这些年她一直习惯叫我老师。
课堂上小组讨论presentation的话题，组内同学意见分歧，于是征求老师意见。同学向老师解释我们的话题，关于某位政客的文化歧视。老师觉得话题有新意，但我追问老师（是的，我就是组里那个意见不统一的人），“But aren’t we supposed to find some kind of solution? I mean, stereotyping is a problem, right? Since we have identified it as a problem, don’t we need a way to solve it?”（但是，难道我们不需要提出解决的方法吗？如果文化固化被认为是一个问题的话，我们不是应该想办法解决它吗？）老师摇头，“You don’t have to find a solution.”（没有必要提出解决方法。）虽然我戴着口罩，但老师还是看到了我的震惊。他解释，“You see, they are politicians. 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 about it, right?”（他们是政客，你们提出的解决方法并不能真的改变什么。）由于过于震惊，我记不清当时有没有对老师说Thank you了。
我理解老师和同学的意见，对于文化现象，很多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详尽的描述，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提高意识。但我更偏向于线性思维，即“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翻译成白话就是，遇到问题总得做点什么才行。不过，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的“哲学寻根”，对于这些分歧，试着从各自的研究领域和认知视角去看，就没那么难理解了。只是，我突然觉得“Ignorance is a bliss.”（无知是福。）有几分道理。以前，我总是把ignorance放在knowledge的对立面，但是如果换一种翻译，其实就没那么难接受了——“难得糊涂”。
前段时间，我在公众号的更新里提议，“朋友，应该是一个集体名词。”
一天下课，我和朋友一起走出校门，迎面走来一只无比傲娇的狗，浑身无毛，身材纤细，尖脸尖嘴，身着一件毛衫。（P.S.朋友告诉我那是一只race dog灵缇犬。）朋友惊呼，“So cute!”我正在思量，她说的是狗还是毛衣。然后迎面走来了狗的主人，一身贵妇打扮。她显然听到朋友在称赞她的狗，但从迎面走来到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整个过程中，她甚至都不屑于用鼻孔看我们。（P.S.画面可参看动画版《101忠狗》）
在南安普顿，很多当地人养了狗，不少情况下陌生人之间的攀谈也是源于一句对小狗的称赞。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一位朋克风的酷女生，跪坐在小狗身边，边逗狗边和狗主人聊天。所以，当傲娇女士走远，我对朋友说，“You can’t be serious when you were saying ‘so cute’?”（你不是真的在夸那只狗吧？）朋友回答，“No, I mean the sweater.”（我说的是毛衣。）我笑，“Do you feel that there’s something in common between the dog and the pet owner?”（你不觉得小狗和狗主人很像吗？）朋友解释到，“When people choose their pets, they usually choose the one like them.”（人在选择宠物的时候，很多时候是因为在动物身上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我顿悟，“Oh, that explains the saying, ‘love me love my dog’.”（难怪有这句谚语，“爱屋及乌”——直译：爱我就要爱我的狗；引申义：我和我的狗挺像。）朋友大笑，“You can be mean, too! Finally!”（你也有毒舌的时候。终于啊！）我想辩解，朋友打断我，“Chun, you’ve changed so much during the past few weeks. I can feel you’re opening up now. You used to hold feelings to yourself. It’s good to see you are more open about things.”（纯，最近几周你改变很多。我可以感觉到你在慢慢打开自己，之前你总是习惯隐藏自己的感受。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
另外一个朋友，偶尔见面。见面时，他总和我聊他的感情困惑和纠结。或许，只是因为他还年轻，没有其它更苦恼。我总是耐心听他絮叨他的困惑，并不因为什么救世情怀，而是因为他让我近距离的看到了“俗世”的生活，简言之，他的烦恼接地气。在精神世界挣扎久了，会想念这种地气。就像祝于捷写的，“我真是年纪越大，越需要俗世的温暖。”我需要俗世的气息。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烦恼也不例外。有几个朋友在公众号后台留言，有人在为即将被辞职心烦，有人在为青春被疫情偷走了不甘，有人在为高考在即焦虑......
小谢尔顿在大学的第一节哲学课遇到了一位无比佛系的老师。一节课后，物理脑神童因《庄周梦蝶》里的“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开始质疑人生的意义。然后，第二天，他拒绝起床拒绝上学，理由“What’s the point?”（如果一切无法辨别虚实，人生意义何在？起床、学习又有什么意义？）最后，小谢尔顿被带到哲学老师面前，他提出同样的人生无意义论。老师说，“Asking these questions is exciting, but you are just saying them wrong.”（提出这些问题很棒，但你说这些问题的时候方式不对。）老师解释，“What’s the point?”是她每天起床的动力，但她说的时候语调是上扬的，这样的语调让她渴望去找到答案。
我们班有一句暗语（an inside joke），“what am I doing here?”（我来这里是因为当初脑袋被门挤了吗？）（P.S.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重要，上扬。）你无法想象这句话出现的频率有多高。可是，生活再不尽人意，人还是得往前走。至少，只要还能做点什么，总还有希望。
这段时间最难熬的时候，我给朋友发了一条信息，“人生的路感觉越来越难走了，难到都不敢有放弃的念头。”所以，我们都只能继续努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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