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晚上,图书馆出奇的安静,柳伊美可以在这里好好的上自习,看书,写东西,研究她钟爱的外国文学。唯有在这里,她的心灵才能得到安宁、洗礼,她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她的手边放着雨果的《悲惨世界》,这本书已经陪伴她走过了近四个年头。她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要做的只能是不断的前行,没有任何退路。
柳伊美站起来立在厚实的玻璃窗前,窗外是一棵历经了沧桑的雪松,银色的月光撒在树梢上,柳伊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片毫无边际的雪原里,白茫茫一片,没有风,没有路,只有空旷的天,冰冷的月光,她可以自由的奔跑、呐喊,呼吸属于自己的空气——
突然间,她有了想动笔的冲动,于是开始了她来金山大学的第一次创作,写了一首诗。
意犹未尽的她随手拿起《青年文学》,这是她来图书馆必读的刊物。柳伊美在翻阅一篇名叫《那些苦涩往事》的文章时,眼前突然间浮现出9月7日新生报道的那天遇到的事情:一位年迈的母亲送孩子上学。母亲衣衫很旧,但是很整洁。女孩打扮的很时尚,看来是经过尽心打扮的,也花了不少钱。当时正值学生吃午饭时刻,母女俩第一次在大学生食堂吃饭,不知道该点什么。于是吃了最便宜的稀饭和馅饼。旁边的学生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不解的问到:“你们怎么吃这个,这是早餐该吃的东西啊。新来的吧,怪不得,哎——”
吃完饭,母亲也许是太累了,便坐在宿舍楼大门口的马路边休息,过往的行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女孩有些羞愧,她感觉母亲这样子是在给自己丢人,干脆离她远远的。正好遇见一个熟人,指了指路边上她的母亲,竟然开口说道:“你看看,现在要饭的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了,那女人也就五十几岁,四肢健全,衣衫整洁,还出来骗别人的钱财,真是,脸皮也太厚了。”女孩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她的母亲,配合着笑了笑。等人群走散后,她迅速拉起母亲,在一个墙角里训起母亲来。柳伊美不知道女孩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她的母亲眼睛红红的。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和自己一个系,女孩的母亲当天晚上就坐汽车回家了,临走时,女孩没有去送她,母亲是第一次出远门,也不识字,听说在去火车站的途中,没有看红绿灯被汽车给撞了……
柳伊美在想,生命有时候极其脆弱,尤其是像我们这些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个体。也许某天我们会消失,这对于我们就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让自己震撼,然而,对于别人而言,就像尘埃落地,不过是自然规律而已。
星期六晚上照旧是卧谈会,在开始之前,卞琳给大家带来了一个看似很好的消息,卞琳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兴奋不已,大声宣布到:“同志们啊,明天,明天推掉所有的事情,我们要去参加一次意义非凡的活动。你们知道吗?院学生会组织去徐家山游玩。专门邀请中文系女生参加,我们宿舍有幸被列入其中。知道这次活动是谁发起的吗?你们还记得的吗?就是上次我们在田家炳楼下撞到的那个一米八的帅哥。当时他还为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是他,就是他,他居然是我们院学生会主席,今年大三,听说很多女孩子暗恋他。明天我就要见到他了,想想就觉得美。老天真是太眷顾我了,我太高兴了。”
“你说的是武永强吧,我见过他,上周末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上完自习,从图书馆出来,看见他搂着一个女孩从学校东操场过来。那女孩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大一的小妹妹。老牛吃嫩草啊。”从不对男女生恋爱感兴趣的王芸蕴冷冷的说到。
“可别扫我的兴啊,王芸蕴。同志们,到底去不去啊,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可以和我们的师哥师姐们近距离接触,不管是对学习,还是将来的人生规划,还是,还是培养感情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啊。”卞琳想要用自己出色的演讲说服大家。
“也对,是个好机会,我们也应该见见大市面了。”柳伊美想正好可以出去放松放松,看看外面的世界,希望自己能一步步爱上这个城市。
“好啊,好啊。你们都去,怎么能少我一个呢。还有那么多师哥可以欣赏,呵呵。”华姗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个帅哥牵着自己的手在树林里漫步。
“花痴,大花痴——”大家齐声喊道。
次日早晨,阳光明媚。卞琳等一行人轻装上阵,乘着学校的巴士,在一阵悠扬的歌声中朝徐家山出发。
徐家山位于金山市区黄河北岸盐场堡,地处金山市北山柏树台一带,距市中心仅3众里,是金山市南北两山绿化创造的闹市“桃园”。十月的徐家山胜似人间仙境,来游玩的人自然很多。很快,他们爬上了山顶,进行最后一项工作——烧烤,这可是每一个到徐家山的游人必做的事情。徐家山的烧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情调独特,远近闻名。卞琳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像是在自己的家里招呼贵宾一样。上了浓妆的她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生怕错过每一次和武永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万花丛中”的武永强漫不经心的品尝着美女们递过来的烧烤,很是绅士地回报着她们的献媚。
华姗静静的坐在树荫下,痴痴的望着武永强那双深不可测的眼,她只能这么傻傻的望着,不敢也不想去打扰他。武永强就是一座山,而她只是山脚下那棵不起眼的小草。虽然她也发芽、生长、壮大甚至死去。但是这座大山从不低头去欣赏它,他只仰慕高高挂起的艳阳,耀眼夺目,将自己的光芒植入到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
今天的王芸蕴改变了以往冷酷、孤傲的作风,居然与班里的男同胞们打成一片,谈天说地。气氛异常和谐。更多时候是王芸蕴在说,男同胞们很专注的听,好像这座谈会成了王芸蕴的个人演说会。
对于这样的聚会,柳伊美一直持排斥态度。此时的她更愿意一个人静静的呆着。远离热闹的人群,望着所谓的“崇山峻岭”,一丝惆怅涌上心头。这里的山再怎么风景宜人,也或多或少有人工因素在其中,不如家乡的山来的自然、真切。看身边的这些同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各异的笑容,无忧无虑,潇洒自如。在对的时间做该做的事情,一切那么顺其自然。唯有自己,孤身置于这座陌生的城市,所有的一切都得自己争取,自己负责。让独立,或者说孤独成为一种习惯真的不亚于炼狱的煎熬,化蛹为蝶的挣扎,蜕变的过程极其艰难。这让她想起郭沫若的《凤凰涅槃》,当然,她永远都不可能达到郭老的精神境界,关于人类的解放、人性的复苏,对于自己而言只能是天马行空的空谈而已。自己就是这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尘埃,生命力极其脆弱,贡献能力为零……
“伊美,来,吃一口,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烤的鸡心,你的最爱噢。”王芸蕴觉得今天的柳伊美有些异常,怕别人冷落了她,就过来搭讪。他们的开场白很自然。
“谢谢啊。”柳伊美转身冲她淡淡一笑,这笑容只在脸上保持了两秒钟,瞬间蒸发掉了。
“伊美,我想家了。”
“啊——不会吧,这可不像你啊。没想到你也有‵断肠人在天涯′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学习狂,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呢。”
“不是,我是说真的,我想家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是家里面农活最忙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给你说过的,我爸,哎——我们家迟早会毁在他手里。除了喝酒,他还会干什么。每次喝醉后,准会痛打我妈。你不知道,我妈身上的伤从来没好过,她从来都不让我看,她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哭,哭完后又开始任劳任怨的埋头苦干。还有我妹妹,要不是因为我考上了大学,她也不至于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伊美,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不孝,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太没有人性了。我只想着我自己。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就是想能在学校里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出人头地。等到有一天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不再做我爸的‵奴隶′。”
“没有啊,我可以理解。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谁让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呢,人各有命啊。”此时的柳伊美觉得自己应该佩服一个人,但她不知道是该佩服王芸蕴的坦诚与坚韧呢,还是该欣赏自己的承受能力。她像是找到了患难与共的战友,同为天涯沦落人啊,也许这就是知己、志同道合者,比闺中密友更上一次。
“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了,唉,有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你是受到了什么大挫折,心理上有阴影呢,呵呵,你不知道,你留给我们的影响就是每天抱着书本,吃饭看书,走路看书,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放过。我们怀疑你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啃书、吃书。你搞的我们每个人都神经紧张,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在打仗,时刻准备着冲锋陷阵。”
“是吗,我就说吧,怎么大家见了我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躲的远远的。我觉得自己的言行都符合校规校纪,从来都是循规蹈矩,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我。”
“你确实是个合格的大学生,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我们学习的好旁样,呵呵。”
“别损我了,伊美,其实。我很佩服你,真的。我觉得你比我坚强,你活的很开心,很洒脱。但是你的背后肯定有好多故事,足以写成一本书了。”
“哎,也许吧。在别人看来,我真的很快乐,对任何事与物都游刃有余。我的朋友都说我是个乐观主义者,也许我真的是吧。我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也希望生活能够尽量过的简单些,仅此而已。”柳伊美面无表情的说着,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快乐的背后隐藏了多少事实。
“伊美,怎么从不听你提起家里的事情,或者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很简单啊,学习生活,有困难就及时解决。当然,一帆风顺就更好了……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好了,我们谈点轻松的话题吧,你看这难得的世外桃源,不全力以赴的欣赏,错过了怪可惜的啊。”
两人都默不作声,打算闭着双眼感受迎面吹来的秋风。
“两位美女在讨论什么人生大事呢,我们可以参与吗?”
班长领着一个看似很斯文的男生凑了过来。这班长可真是敬业啊,走到哪都不忘关心“人民群众”,从学习、生活到感情,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无微不至。自从中秋节全班同学大联欢起,他就开始默默关心王芸蕴了,可谓是用心良苦。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所在意的竟是像王芸蕴这样的另类尤物,也许班长的欣赏眼光比较独特,不走寻常路。
“鲁班啊,哦,不,鲁磐,鲁班长,又来关心你的‵人民′了,我们芸蕴可不是一般人能拿的下的。”
“伊美,说什么呢,这哪跟哪啊。”
“美女,这你就错怪我们鲁哥了,人家可是良民啊,立场坚定、从一而终。从不左顾右盼、遍地撒网。”
“我是清者自清,芸蕴,不要听他们胡说。我此行来目的主要是向你们推荐一位才子,迟子建,我的哥们儿,性别男,身高1.75米,生科院大三学生,帅气稳重,为人正派,异性缘超好。”
“这与我们有关吗?”两位美女异口同声到。
“还没说到重点呢,他现在在学校文学联合会做主编,这可是某些有志青年向往已久的职位噢。你说呢,柳伊美才女?”
“是啊,各位美女,文联随时欢迎你们。这位就是柳伊美了,常听鲁兄提起你,说你是集美貌、智慧于一体的才女,你就是阿佛洛狄忒与雅典娜结合的化身。”
“是吗,难得大家这么赏识我,真是倍感荣欣啊。其实我也就是平时写写东西,与大家分享分享。一直很想揭开文联的神秘面纱,只是没有机会。”
“看来迟子建是你的幸运之神了,你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王芸蕴为柳伊美感到高兴。
“应该是我感到荣欣才对,能与中文系的美女们一起谈论文学,不枉此行啊。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这上面有我们的联系方式。”
迟子建递给柳伊美一本刊物。
“芸蕴,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我们》,文联的震山之宝啊。一般都不外传的,这是送给我们的吗?太好了,谢谢啊。”
“当然了,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它。这文联要不是有你们院长的支持,也不会在金山大学茁壮成长,乃至扬名于附近的几个高校里。我们近期正要与其他几个兄弟学校联合成立文学联盟,这将是一次意义重大的联盟。到时候可能在我们学校举行一次文学交流会,希望你们能够参加。还会请来几位文学艺术界有名的作家、诗人。哦,我想起来了,方舟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青年作家兼诗人方舟,19岁就大学毕业,自称李白第二,行踪漂浮不定,神出鬼没。现在应该飘到法国去了吧。不过确实很有才华,我很欣赏他的诗作,尤其那首《生为生者,死为死者》,每读一次,就有一次心灵的震撼。”柳伊美有些兴奋不已,像是在解刨自己的灵魂一样,她再一次深深的发掘到自己对于文学的热爱比得上瘾君子对毒品的钟情。
“这首诗我也喜欢,他的诗作很深沉,虚幻,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在用灵魂写作,每一个作品的诞生,都是一次灵魂的洗礼。不想现在流行的身体写作,全是浮夸、庸俗之辈的扭捏之作,让人唾弃。这是对文学的侮辱。真不知道他们是在用思想强奸自己的身体,还是在用自己的身体诱惑别人的思想。哎,世风日下啊。我那就有一本方舟的诗集,你要吗,改天借给你看看。”
“好啊,也算是以文会友了。希望将来某一天也能看到方舟第二。”
“你是说自己呢,还是在说我呢?”
“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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