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我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外面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刻,须弥市最冷的时候也终于到来。我试着打开窗户,但它却已经被冰冻的严严实实,漂亮的冰花覆盖在玻璃上,显现出不同的规则与美丽。外面的一切都覆盖着白雪,楼间的蒸汽四处飘散。这一切都与原来没有区别,但我自己却已经开始改变。我的手冰冷无比,打起字来都有些困难。我突然想到了这年的夏天,热的让人抓狂,也就是从这个夏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同。也许我该记下我所经历的事情,因为这是我的人生。没错,我应该记下,现在开始。
迷路
须弥市的一个夏天,很热的夏天,阳光刺眼,灼热难耐。可我就在这酷热的天气中,和朋友们爬山。我的短裤被汗水浸湿,暴露在阳光下的脖子也觉得分外疼痛。
“是谁出的馊主意,这个时候来爬山?简直就是作孽。”我一边爬着一边说。
走在前面的李鸣回头看了看我:“不是你想舒展一下筋骨吗?所以我才组织爬山的。”
李鸣就是这样,爬山好像是他唯一的运动方式,我真不应该让他来组织,不仅很累,而且只召集过来三个人。
身后的宣子梦拍了我一下,笑着说:“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运动健将吗?只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
我看着宣子梦汗流浃背的样子,苦笑了一下:“我倒不如你们女生了。”
宣子梦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双手叉腰,一副唯我独尊的派头:“本小姐文可矫揉造作,武可跋山涉水。”说完她又环顾了一下在四周:“咱们这是在哪儿啊?”
我和李鸣听了,也都站在原地,向四处看了看。此时我们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也看不出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远处山坡上的红色矮紫杉星星点点的四处散落,很是显眼。
李鸣皱了皱眉头,轻声说:“可能是迷路了吧?”
“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吗?这边的野山你都了如指掌。”宣子梦有些生气。
“话是这么说,”李鸣尴尬的笑了笑,“我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宣子梦叹了口气:“真开心,人生中第一次迷路。”
没有办法,既然迷了路,还得继续走,呆在原地肯定是出不去的。过了半个小时,大家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四周的景物也是越来越陌生,我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都五点了,”宣子梦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再走不出去,天就要黑了。”
李鸣也有些急躁:“知道,我当然知道天快黑了,我也想走出去,可是这种鬼地方,你叫我怎么办?”
宣子梦突然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说道:“该不会是鬼打墙吧?这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我无奈的看了看宣子梦,笑着说:“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宣子梦说:“这可不好说,要真是就麻烦了,别想出去。”
李鸣笑着说:“鬼打墙能怎么样?骂两句就没事了啊。”说完便开始脏话连篇的骂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连忙打断李鸣,“你这么骂,有鬼的话也让你给惹急了,更走不出去。”
李鸣说:“那既然是这样,就继续走吧,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走吧,争取天黑前出去。”我看了看宣子梦。
宣子梦摇了摇头:“宅着挺好,非要出来找罪受。”
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又走了一个小时,但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大家都有些慌乱。正在这时,前方突然有人向我们走来,宣子梦高兴的喊道:“你好,你好。”
李鸣用手怕了一下宣子梦:“你能不能淡定一下,一点都不冷静,凡事要谨慎小心。唐磊,你过去问一下。”
“啊?”我差点晕倒,“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你,我要在这里保护宣子梦。”
“谁用你保护啊?”宣子梦撇了撇嘴。
“病人总是以为自己没有病,我理解,”李鸣又冲我说道,“去吧,兄弟,等什么呢?”
“你够义气。”我说完后便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对面的那个人见我向他走来,便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我慢慢走近后,才发现他还背着一个人。背在后面的那个人个子很小,像是个孩子,身上盖着一大块白布,看不清模样,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
“您好。”我冲那个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好像有点不知所措,目光呆滞的看了看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说:“您好,我们迷路了,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怎样可以出去。”
那男人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并没有说话。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开口道:“说真的,我们怕是走不出去了,您能给点建议吗?”
那男人还是不说话,反而转身就要走。我本能的伸手去拦他,谁知他“噌”的一下窜到了一边,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凶光。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急忙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帮忙,否则我们也许会在山里过夜了。”
这时李鸣跑了过来,问我说:“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他不太想告诉我们。”
李鸣大声对那男人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点忙也不帮吗?有没有阶级友情啊?”
我急忙拦住李鸣,说道:“好好说话,咱们有求于人的。”
李鸣说:“你刚才不是好好说半天了吗?也没见他给你好脸色啊。”
那男人仍旧是不说话,只是狠狠的看着我俩,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这时,就见他背着的那个人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直起腰来,白布也随之滑落,露出了身子。借着残余的夕阳光影,我和李鸣看清了那人的模样,都不由得有些害怕。只见背上的那人分明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老妇人,深刻而凹凸的皱纹布满脸庞,眼睛没有一丝神采,只是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头发像白色的蚕丝,散乱不堪,嘴唇苍白而干瘪,早已没有了水分,脸上布满褐色的斑,有大有小。但奇怪的是,老人的皮肤极其白皙,像是初冬的雪,又像是早春的絮,给人感觉很不真实,好像这张脸是画在宣纸上的肖像,而这肖像,还未曾上色。
那老人看了看我俩,然后开口说道:“你们迷了路?”声音低沉而无力。
我点了点头:“是的,您知道怎么出去吗?”
老人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该来这里的。不过总算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您要是再不帮忙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李鸣无奈的说道。
老人慢慢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指着斜后方说道:“从这里下去,就是这里,顺着里面走,你们就能出去了。”
我伸着脑袋看了看,只见那个方向是片油松林,根本看不到任何路,如果真进去的话,只能再次迷路。
李鸣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说道:“这算什么建议,这边根本没有路。”
“去吧,你们应该学着相信老人的话。”老人说完后拍了拍那个男人,那男人便背着他又往前去了。
李鸣刚要去拦住他们,我急忙拉住了他,说道:“别去了,就走这里吧。”
“你相信他说的话?”
“要不就照他说的做,要不就继续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你自己选吧。”
“刚才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这时宣子梦走了过来。
李鸣指着那片茂密的松林说道:“我们得到的建议就是从这里下山。”
宣子梦二话没说,便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
李鸣急忙跟了上去,说道:“你什么意思?真这么走啊?”
宣子梦回头说道“要不然怎么样?继续来回乱窜?你又不认识路。”说完便进了松林。
我笑着拍了一下愣在那里的李鸣,说:“赶紧的吧,别被女强人落在了后面。”说完也走进了松林。
“服了你们了。”李鸣说完也跟了上来。
进了松林之后,大家确实有点发懵,因为四周的景物没有太多的不同,全是高大的松树,风一吹过,“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里很黑,”李鸣说,“该怎么走?”
“就像那人说的,顺着里面走,就能出去了。”我说。
“简直就是废话,”李鸣说,“这里面到处都是一样,到底应该顺着什么地方走呢?”
这时宣子梦突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顺着哪儿走?”
李鸣摇了摇头,说:“那个老太婆说了,顺着里面走,里面走!我们现在就在里面,可我们却不知道该顺着哪个方向。”
宣子梦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就顺着它走。”说完便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
我和李鸣听了,忙顺着宣子梦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棵扁圆形树冠的树木,但显然不是松树。
“这是什么树?”我问。
“这是红叶李,”宣子梦说道,“也许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我们顺着李树走。”
我“哦”了一声,笑着说:“不愧是学植物学的,要是换了我们,还真不知道这是李树。”
宣子梦笑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说道:“你们看,前面也有李树,看来是没错了,只要顺着这些李树走下去,咱们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
李鸣气急败坏的说道:“那就赶紧的吧,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我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说完便急匆匆的顺着李树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来宣子梦是对的,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在两个小时后走到了山脚下。虽然离开始登山的地方远了很多,但我们至少走出来了。宣子梦无比兴奋的拦住了一辆拖拉机,大家在机器的噪音声中回到了登山的地点。谢天谢地,大家的车还都停在原地。
“下次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李鸣略带歉意的对大家说。
“哦,没有下次了。”宣子梦说完便上了车。
“不要生气,”我说道,“这是人生中一次难忘的经历。”
宣子梦摇下车窗,坏笑了一下:“是很难忘,而且奇怪,但今天的事情最好忘记。”
李鸣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说道:“你是说刚才那两个人吓到你了?”
“也许吧,但他们至少不会迷路,再见。”宣子梦说完便开车走了。
“脾气不好。”李鸣说。
“下次还是去喝咖啡吧,安全。”我说完也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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