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我在商业街的群租房住。
房子是那种loft公寓,上下两层,楼下客厅三张高低床,楼上两个卧室各两张,不足100平米的房子里,住了二十几个人。
租房的大部分都是商业街上各种店铺的打工小妹,有婚纱影楼的化妆师学徒,有连锁化妆品超市的柜台小妹,还有小圆。
小圆是个异类。
每天早上6点钟,整个房子里叮叮咚咚的起床声和洗漱声,半个小时后宿舍的人鱼贯而出。8点我睁开眼的时候,房子里的人只能下小圆。
9点我出门去做家教,小圆还在呼呼大睡,12点我回家午休,小圆才刚起床,顶着宿醉的肿泡眼盯着手机点外卖。
我问她吃什么。她说想吃寿司。不一会儿,外卖送过来,她打开包装吃两口,剩下的全摊在桌上,不吃也不收拾。
然后她爬回被窝打开手机追电视机,手机开着公放,整个家里都是偶像剧男女主夸张的对话声,她咯咯地笑,我只能戴着耳机睡觉。
下午三点,我起床去另一家做家教,她刚睡着,手机里还放着电视剧,床上堆着不同季节的衣服,占了大半,她缩成一条在旁边睡觉。
七点的时候我吃完饭回宿舍,她已经收拾好要去上班了。小圆一米七的个头,大长腿,瘦且有型,脸上堆砌了不同色彩的化妆品,扑面而来青春靓丽的气息。她穿着普通的T恤配超短裤,手腕上套着样式繁多五彩斑斓的饰品,蹬着恨天高叮叮咣咣的走了。
再回来就是凌晨三四点,进门直奔卫生间,抱着马桶吐的稀里哗啦,然后打电话骂人,接着上床睡觉。整个家里回荡着她甩高跟鞋的声音,马桶冲水的声音,手上的饰品与床架相撞的声音。
小圆带着浓妆沉沉睡去,别的姑娘颇有微词,有人跟她说,让她半夜回来的动静轻一点。晚上再回来的时候,她知道吐的时候把卫生间的门带上,鞋轻轻的脱掉,上床也小心翼翼。
起床之后,宿舍又剩下我们两个,两个人慢慢地熟悉起来。小圆告诉我,她在KTV上班,每天晚上陪别人喝酒,工资日结,工作的地点不固定,哪个夜场需要就跑哪里,全靠中介介绍。没有保底工资,客人打赏是收入的大头,来钱很快,有时候一晚上就上千,扣除中介的费用,自己也能剩下大几百。如果干的不错,一个月甚至能上万。
但小圆手里存不住钱,经常晚上钱刚到手,第二天就买各种没用的东西挥霍掉。群租房的租金不贵,一个月才几百块,但经常到交钱的时候,她手上钱都凑不够,缺钱的时候她甚至饿肚子。晚上去KTV转一圈,房租赚到手,下个月照常挥霍无度。
小圆跟我讲自己的工作内容。一开始只是在KTV端茶倒水,后来发现陪酒来钱快,就转了岗位。陪酒也分很多种,如果能接受客人揩油,收入会更多一点。一开始她也觉得放不开,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她跟我分享KTV里形形色色的男人,不管是做生意的小老板还是高校的大学老师,夜场迷离的霓虹灯光下,都是道貌岸然的男人。
我问她,年纪轻轻为什么不像别的姑娘一样学一门手艺?她说自己学不会,做服务员的时候,每个月打的盘子工资都扣不过来。她自小父母离异,由爷爷奶奶带大,因为是女孩,家里没人重视她。书没读完就出来打工,家里人不闻不问,缺钱的时候打给爸爸要钱,只会收到谩骂,嫌她不听话,她气愤的跟电话那头对骂,最后熬不过贫穷,还是乖乖去夜场上班。
说起这些的时候,小圆没有半分怨天尤人,她似乎一直是懵懵懂懂的,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毫无羞耻心,也不避讳跟我谈到揩油她的各种男人,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
小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夜场工作,直到遇见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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