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插图：Kurny Lin
搬进新住处的第二天，我就被困了。
哈哈哈哈哈。事情是这样的。
下午四五点，我在擦洗窗户，在擦洗网门的时候，为了擦洗到边边，把网门拉得很靠近。当我转身要去换洗抹布时，一屁股噌地一下把网门给关上了，然后发现，横拉竖拉都打不开。
第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着急。只能叫人来帮我从里面打开了。想到楼下门锁了，钥匙在一楼，只能打电话求助。手机放在里面的洗衣机上，看得到摸不着，更别提打电话求助了。
于是转身，往楼下看看有没有人经过。来了，一个阿姨踩着自行车，从我的眼帘底下、车的后面经过。
“姨啊~楼下的姨啊~”
阿姨有点恍惚，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那么大的声音，慢了下来，四周环顾。
“姨啊~我在这儿~”
阿姨循着声音抬头看见我，停下了车子。
“姨啊~我不小心把窗户的门给锁了，现在下不去，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门前牌匾的号码，找一下阿丽阿姨，让她来帮我开一下门。” 我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笑。
阿姨有点迟疑，“可是我没带手机在身上啊~”
“那你帮我看一下隔壁的门有没有开。” 我记得前一天这个时候隔壁是关着门的，也有跟阿姐聊过天，她时常在下午跟朋友出去玩。现在纯属在碰运气。
“开倒是有开”，阿姨骑着车子从车后绕到车前，视线朝向我的邻居。
啊，太好了！声音掩饰不住我的喜悦，“那你帮我叫一下他们，让他们帮我打。”
隔壁阿哥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跟着阿姨的目光望向二楼我所在的位置。我跟阿哥解释了原委，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俊不禁，我自己也都快笑死。
阿哥帮我打电话给前租户阿姨，阿姨从榕城那边过来给我开门。我知道阿姨的钥匙在她妹妹那里，所以她过来还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内，我感觉自己像笼子里的动物、橱窗里的商品。为了掩饰尴尬与奇怪，我佯装淡定地继续擦窗户，擦完第一遍、擦第二遍，愣是把窗棂擦得快发光发亮了。把窗户窗棂擦完第二遍之后，感觉时间还没过去多少。怎么办？蹲下来，把脚下站着的本来不打算擦洗、打算晚上无人时分冲洗的窗台面擦洗了吧。一边擦洗一边间或往路口望去，等待阿姨身影的出现。
还没来……还没来……还没来……
继续好好擦自己的窗户吧。
天渐渐黑了。估摸着应该有六点了。窗台面也擦洗了第二遍了，那半桶水都变得乌漆墨黑。换洗抹布的时候心疼自己的手三秒钟，想想又没有办法，那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又心想，如若换作个别人，恐怕面对这一团乌黑，早就要歇斯底里了吧。
把边边角角都擦洗过之后，实在没得擦洗了，嘿嘿嘿，还有个厕所的窗户。站起身，下意识地摸摸了裤兜，我天！钥匙在后裤兜！
这时，dilemma（左右为难）来了。阿姨现在肯定是在半路上。如果我现在把钥匙丢下去到一楼，让隔壁阿哥帮我开门，那是不是意味着阿姨白忙活、前功尽弃？如果我现在告诉阿哥我其实钥匙放在身上，他会不会笑话我记忆力不好、没有心魂？
我一边擦洗厕所的窗户一边思考。究竟是佯装没钥匙、继续等阿姨来“解救”、不辜负她的一片辛劳？还是现在丢钥匙下去给阿哥，早点自我解救、走出困境？
我选择后者。
阿哥第三次从屋里出来确认我在楼上没事，真的是无比令人暖心的了。我顺势把钥匙丢下去给他，让他上来从里面帮我开窗，然后我就走出来了。
打了个电话给阿姨，阿姨说她在北河桥等红绿灯了，她还是要过来，顺便把牌匾搬去新铺面。聊了聊，我请她简单地吃了顿饭。
事实上，走出来之后，当我面对身边这些刚见过几次面的人时，我并没有想象中觉得多丢人，而是很坦然地讲述这件事，因为这个被困过程让我又小收获了一点想法，内心平静了些许。
被困时，我突然感觉到，这种被困的感觉，真的挺像工作、挺像人生的。
当我决定自己出来做事、搬进新住处之后，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从此就被“锁”在这里了，锁在自己想做的事情里面、锁在为这一切所需要承担付出的代价里面、锁在庞大冗杂的琐碎里面。
这跟上班时所体验到的“被困”也是异曲同工。早八晚六，囿于一格子间，日复一日面对同一些人、处理同样的关系、做着同样的事情、渐渐地还说着同样的话，渴望攀登、登不上去，渴望出走、走不出去，言行与视野被“锁”在那一片天地。
虽然自知有点像是“双门洞夫妇”正焕妈妈未见天高地厚，但那种毫无志趣、原地踏步、温水煮青蛙的工作与生活状态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错误的美丽
上次从上海回来时，误了晚上的飞机，改签第二天上午的飞机。一开始总很不开心，多花了时间与精力、多花了金钱，一句话的错误代价千金。当飞上云霄那一刻，我便释怀了，心情转阴为晴，嘴角持续上扬，俨然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刘姥姥，欣喜不断，啧啧赞叹声不断。眼下的这一切太美丽了！
从来没从高空俯瞰过地平线，以前坐飞机也是晚上。当看见发光发亮的地平线的那一刻，心里想，原来地球真的是圆的，原来世界的尽头在那边，原来世界的尽头这么近又那么远。
宇宙那么大，我们人类却被困于一个地球生活。地球就像一个母亲的子宫，包围着的大气层就是羊水，我们人类是活在这个海洋的鱼类。
世界那么大，我们却被困于一个城市，主动地、被动地将自己拴在一个地方，绕着圈子工作、生活。
城市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们却被困于俗世定义的尊严、体面、骄傲，被困于某一份工作、某一种观念，无论是否自己真心喜欢、真心投入、真心合适、真心快乐。
可是当我们发现被困的时候，我们能怎么办？就像被困1.5平米的窗户上一样，除了做些眼下能做的事情、除了等待突破的时机，别无他法。
《权游》中Ygritte和她的野人族人在去找守夜人军团（复仇）的路上，瑟恩族的人提醒她还要等一段时间，Ygritte咬着牙坚定地回他：
“Good! The longer I wait, the more arrows I have.”
这跟一直很喜欢的一位同学的个性签名不谋而合：在被动等待过程中做积极找乐的事情。当我们“被困”在某一个处境下的时候，做些眼下能做的事情、积极有益的事便是了。
在地球上，那就好好游。在城市里，那就好好活。在工作中，那就好好做事。在窗户上，那就好好擦窗。安心地去做，投入地去做。然后时不时往外望，等待时机来，等待突破。
当然，当发现有可以冲出重围的钥匙时，不因为不确定性、不因为未知、不因为害怕辜负来路而满怀恐惧、犹豫不决乃至置若罔闻，敢于丢下自己、丢下过去，勇敢出走、勇敢开始。
2019.12.15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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