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每当看到这句诗,我就会想到有枝。
有枝爸妈给她取这个名时,绝对是没有读过诗经的。有枝的爸妈都是农民,没读过书。有枝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叫有梅,一个叫有香。生有枝时,她爸妈已经四十多了,农村人显老,看着像是她的爷爷奶奶。
家里穷,有枝小学都没毕业。我坐在教室里哇啦哇啦读书的时候,有枝就在放牛、挑猪菜、锄地……穿的破破烂烂,晒的乌漆抹黑。
放假的时候,我会去找有枝玩儿。在那个堆满杂物的家里,有枝的房间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有枝坐在床沿,安静地织着毛衣,像个待嫁的小媳妇。
我去读高中了,有枝却嫁人了,听说嫁了个瞎子。
暑假里,有一次,见有枝和她男人一起回娘家。
男人走在前面,面带微笑,身形高大,走一步,左手的铃铛就“铛”一下,右手的竹竿就往前点几下。远远地,有枝跟在后面,低眉顺眼,蓬头垢面,垂头丧气,显得更加矮小。
“看这有枝,哪像个新娘子!脏兮兮的,一点都不爱收拾打扮!”花大婶小声地嘀咕。
“是啊,也不怕婆家嫌弃!”牛牛妈说。
“怎么不嫌?人家婆婆骂她是懒婆娘,邋里邋遢,不讲卫生,不洗头,不洗澡。”
“作孽啊,好手好脚的,却嫁了个瞎子!”
“还不是看人家是镇上的,家里条件好!”
“人倒是个好人,不嫌弃有枝懒,脾气也温和,可惜了,却看不见。”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想上前去和有枝打声招呼,见她把头越埋越低,只得作罢。目送他俩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越走越远,铛铛声也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去年,在大街上,遇见了老家的花大婶。向她打听有枝。
“还哪有什么有枝!早就没了!上半年跳河了!”花大婶急急地说。
“啊?为什么呀?”我一惊。
“为什么?还不是唾沫星子害死人!”
原来,一开始,有枝对这门婚事是有抵触的。可自从有了孩子后,有枝就安心安意和男人好好过日子了。
有枝的侄子在药厂上班,有枝陪男人到处给人算命,认识了一些诊所和药店的老板。她找侄子拿到了几种药的代理,专门给那些老板们送货。
几年下来,也赚了不少,家里也盖起了小洋楼。
再后来,侄女在城里开化妆品店,教有枝发朋友圈,做起了微商。为了方便送货,有枝在网上买了辆二手车。
有车有房,每天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镇上的闲话越来越多,风言风语到处传。说什么哪里是送货啊,明明就是送✘啊,说什么哪里是做微商啊,明明就是在手机上聊骚啊。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什么盖房子买车子的钱也都是外边野男人给的。
风言风语渐渐传到了有枝男人的耳朵里。
一天夜里,等有枝睡着了,男人喝了酒,抡起大棍棒向有枝一通乱捶。
有枝痛醒,如在梦里,头上砸开了花,鼻青脸肿,腰也捶断了。
有枝在家里躺了数日,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人走向了池塘。
有枝娘家人把男人的屋给掀了,男人喝了大量酒精,中毒而亡。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有枝熬过了寒冷与孤寂,还是没能迎来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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