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I.守界人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守界人时，我年纪尚小。

人潮在没有尽头的白色大路上向前缓行，所有人都肩负或大或小的背囊。界就在道路两侧——两条透明的白色光障将大路和界外分隔。

记得幼时的我酷爱吃糖，那时，无意间，我瞥见界外缤纷的糖果世界，便提着空荡荡的背囊，出神地走到界前。

“干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从何出现，挡住我的去路——那就是我的守界人。“我想吃块糖。”我呆呆答道，或许是被他凶悍的面相吓到了。

“看看你包里。”我乖乖照做，背囊里只有一张纸条：“妈妈去上班，在家不许偷吃糖果。”“你也看到了，回去赶路吧。”守界人推了我一把，居然径直把我推回了路中央。忌惮他铁壁般的身板，我只得就此作罢。

II.破界人

在第一次看到破界之前，我已经在与守界人的相处中，又了解到了更多关于“界”的信息。首先，界外世界的景观随年岁增长而改变，每个人能看到的界外也不一样，但都绝对是对他最有吸引力的事物。其次，每个人的守界人都是独属于他的，负责在此人试图破界时阻止他进入界外。

第一次看见破界时，我正上高中。当时，我正为界外奇异的电子游戏世界驻足，却被不远处的一阵骚动吸引。越过攒动的人头望去，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挥舞着针眼密布的手臂，用背囊猛击了他那比他本人还要枯槁的守界人，旋即拖着他撞碎了光壁，消失不见，而界上的缺口也在二人穿过的瞬间修复如初。

震惊之余，我也不禁思忖，青年是否已经进入他所向往的那个界外。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自己的守界人似乎不如从前那般高大勇武了，或许是因为我也长高了吧。

III.破界

双肩被背囊磨破而血流汩汩，脊背也因其上日益增加的重负而佝偻变形。我将背囊解下，喘着粗气打开——里面满是诸如房租账单、工作计划一类的什物。明明只是几叠破纸，却重若千钧。我抹着汗，扭头看向界外，现在的界外，是一台电脑。

我如今是银行信息中心的职员，负责管理资金流动数据。每天，价值上千万元的资金数据从我手中流过，利用职务之便，我可以只消动动手指，就让背囊中的负担消除大半，而那重负现在使我早已不能再前进哪怕半步。我于是拖着袋子，阴沉着脸走向界线。

“干什么？”守界人出现，一如既往。但我知道，这次他断然无法再阻止我——如今的他矮小孱弱，行将就木。我猛然发力，以背囊猛击他面门，守界人还未作出任何反击，便向后倒下，撞破了界。我赶忙抢过一步，将其踹开的同时纵身一跃，奔向令我魂牵梦绕的界外——

不料，就在我整个身子探出界外的瞬间，整个界外世界轰然崩裂，变为炽热狂躁的猩红深渊。失去重心的我来不及收步，径直向下坠去。我没能看到本该同我一起下坠的守界人，或许是因为在我突破那根底线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最后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