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的界

那是二零零零年的零县，零县较别的县最大的优势是领先，小到水沟渠子，大到县办大楼，都有无与伦比的特色，于是零县就被人称做领县。

与零县交界的县城，叫做环县，环县多山头，又与零县交集太多，很多人就分辨不出某些山到底属于零县还是属于环县，好在这本就不是很多人要去分辨的事情，而山里的野鸡又是国家保护动物，于是很多人对山头更没有了兴趣。

这时候零县的大小街头都放着歌曲，但是流行乐在这里还未风靡，是以最流行的只有王菲，可是没有酒吧，于是大家就不能相约酒吧，只能听着磁带里播放的《寓言》。

这时的张小皮还是个初中生，读初二，他哥叫做张大皮，也是个初中生，但是读初一，这是因为张大皮在和弟弟同级的时候选择辍学打工，可是他受不了打工的苦，就又回来读书。于是不知道实情的人就都以为张大皮是弟弟，张小皮是哥哥。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两人是双胞胎，年龄大小也不过是因为出生时的先后顺序造成了时间差。

张大皮去外面一年，在社会历练的最大收获有两个，一是留长头发，其次就是抽烟。留长头发的最大好处是可以唬人，但是唬不住校长，因为在大人的眼中，所谓的孩子王不过就是孩子里的王。所以张大皮就经常去校长室接受校长的批评，并贡献了自己舍不得抽的红塔山。最后他爸受不了就来找校长，因为红塔山就是他爸的。

校长一眼断定张大皮的爸不是善茬，就拿出自己的好烟稳住对方，张父接了校长的烟，计上心头，说：“校长，感谢你督促孩子啊。”

于是张大皮一如既往地留着长头发，一如既往地去校长室，张父也一次次地来，最后张大皮就被校长选择性放弃了，因为算下来，校长的损失要比张父大，这是校长接受不了的，因为在义务教育里，校长并没有免费发烟的义务。

张大皮能抽起的烟是金丝猴，就是那种一口可以吸掉一大截的香烟，他觉得不过瘾，抽着抽着就又拿父亲的红塔山，最后张父就又来了学校，并和校长起了争执。校长有谋略，明白以张父的体格子，他占不了便宜，就只得用好烟稳住张父，然后叫来了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的体格子比张父大，于是局面就变成张父给校领导发烟，只不过临了张大皮就惨了，他被父亲揍了一顿。

这之后，张大皮就不敢再留长头发了，因为校长从不抽金丝猴。留短发的张大皮最大的变化是和张小皮没有任何变化了，发型一样，又都穿校服，于是只要两个人走在一起，别人就完全分不出谁是谁。

那段时间，县里举办了大型校园表彰大会，身为三好学生的张小皮就是表彰对象。可就在表彰的那天，张小皮拉稀了，拉得直接停不下来，拉到面色惨白，表彰大会是去不了了。

张小皮本要请假，可是想到县长要亲临大会，就觉得不去不合适，思前想后，张小皮就有了计策，他就将发言稿交给了张大皮，让张大皮替他参加表彰会。张大皮只要拿着发言稿读一遍就行，而兄弟两长得一模一样，外人是分不出来的。张大皮一听，觉得有点意思，就同意了。

可是到了表彰大会现场，就出了意外。县长是理工科出身，最擅长数学里的几何，他觉得张小皮后生可畏，就想考考张小皮，于是当场出了一道几何题，然后张大皮就目瞪口呆了。

这个其实本就不是失误的失误直接导致校长被县长当场训斥，然后校长气急败坏地当场训斥张大皮，张大皮觉得委屈，就说了实情。校长思忖再三后，就跟县长解释。县长一听，越加火冒三丈，说：“这，这完全就是亵渎教育啊。”

校长就解释：“水火无情，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啊，要怪也只能怪张小皮点背，遇到您这个数学高手了。”他立刻就又打圆场：“那孩子初衷也是好的，就是不想因为他一个人搅了大局呀。”

县长一拍桌子，喝道：“形式主义，完全就是形式主义，那么小，就想着搞形式主义，这怎么行？开除吧。”

校长就不说话了。这时候，张大皮上前好几步，放了话：“真要开除，就开除我吧。”

县长冷冷一笑，说：“都开除。”

校长又说：“县长，张小皮确实是个很好的苗子，开除的话，实在可惜，您看……”

县长略有所思，说：“那就将功补过，不久市里要举办全市会考，如果那孩子能盖住环县的苗子，就不开除他了。”

校长大喜，谢过县长。县长长叹一声，对着众人说：“散会。”

县长走的时候，校长就乘机问下一届选举校长的事情。县长在车里探出脑袋，微笑着说：“你就放心吧，你是懂规矩的人，从不搞形式主义，当然还是你。”

校长就说：“那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您的规矩就是我的方圆呢。”

县长微笑，说：“老林，可不能这么说啊，那不是我的规矩，那是大政方针定下的规矩啊！”

校长赔笑，说：“是，您的规矩，又大，又正。”

县长哈哈笑，说：“我看你拍马屁的功夫才真是是又大，又正，哈哈哈。”

这之后，张小皮就参加了市里的会考，成绩排在环县苗子后面，可是张小皮并没有被学校开除。

校长就给张小皮透露消息，说县长何等的大气啊，你犯了那么大的错，他老人家却还是选择让你继续读书，这恩情你不得不报啊！

张小皮泪流满面地说：“嗯，为了报答县长的大恩，我一定考取全市第一名，不，全省第一名。”

校长之后就给县长打电话，县长得意地说：“看，就算只是一颗小螺丝，我也能让他为我所用，老林，你要记住，所谓育人，就是驭人哇。”

除了张小皮，张大皮也为县长展露了他的天赋，就在张小皮考取了全市第一名不久，张大皮在市长跑大赛上也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

然后，县长在一个个小螺丝的推动下成功升任了副市长，只不过，张小皮和张大皮却都感觉很迷茫，他们意识到，教育的目的，可绝不是报恩啊，可惜，他们已然成为了机器。

张小皮就看着张大皮，张大皮就看着张小皮，久久之后，两个人就互相点了点头。张小皮就说：“你向山上跑吧，跑到对面，咱们就突围了。”张大皮就转身，发足向对面的山头跑，他边跑边喊：“环县啊环县，我从零县出发，一定能跑出你的环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