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君因惦记着夏儿和刘芳姑嫂二人,尤其那天离去时夏儿一句“向哥哥常来昂!”时常在心底荡漾。
夏儿的声音最是清脆悦耳,嗓子好,没有一丁点杂音,真是美的无法形容。
向子君识得一些文字,仅够语言交流而已,所谓文法修辞一窍不通,可是每每想起夏儿就觉得满腹的锦词妙语,只是说不出来而已。
忽然间想起来在老家的弄堂里住着,深秋的夜晚,一夜淅淅沥沥的风雨,半夜里风停了,雨住了,天快亮的时候醒来了,就听见青灰瓦上的廊檐水一滴、两滴的滴着,从高高的廊檐上滴到廊下的水缸里,咚——的一声,半晌,又咚——的一声,那声音就很美妙,尤其刚从梦境里醒来,仿佛人世间只有这个声音!
没有一种声音是无缘无故的,只是夏儿的声音是特别好听的,特别想听到的。
认识自己,能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认识生活,能够从中获得乐趣。
从而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享受自己能享受的生活。
向子君十四岁从军,背井离乡,历经沙场,军旅生涯也将他雕琢的刚毅勇猛。
可是自从见到了夏儿,认识了夏儿,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心肠就变得十分柔软。
就连孤独的夜晚也不再寂寞,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想着,直到进入梦乡,第二天早上醒来又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向子君是训练营的旗牌官,旗下三十号军士,专司战驾、骑兵训练,另有马夫杂役数十人,卫所选拔来受训的骑兵络绎不绝。统领百人以上,虽司旗牌,但也是名副其实的百夫长。
冬月十六日这天,也是出门的吉日,向子君向梁千总告了假。回营给旗下副指挥使华奕安排妥当,又命人给一匹名叫烟熏紫的枣红马上好鞍鞯——栓铃铛挂流苏,打扮得流光溢彩!
烟熏紫是一匹五岁的小公马,通体枣红色,只在脑门儿上有一溜黑色的印记,似谈谈的一抹炊烟,远远望去象烟熏的颜色。此马虽然尚未“齐口”,但体形修长,骨骼紧致,鬃毛华丽,颇有几分野性。
向子君因在朗家水看见了夏儿的桃红马,就觉得和烟熏紫有几分相像,爱屋及乌,随对烟熏紫格外关注,亲自训练,想着有一天骑上烟熏紫和夏儿并驾齐驱。
向子君准备就绪,又来到大营向梁千总辞了行,吃过早饭就出发了。
随身携带着手铳和军刺匕首,褡裢里装了一些军营里分发的木炭,前些天从南方运来的海产干货特意留了一些也装上了。
牵着烟熏紫,沿着小路,向着清水河方向走去。
出发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的,小晌午时分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因是小路,蒿子川到清水河之间没有村庄,又是第一次抄小路走朗家水,只能边走边辨别方位。
走了一个时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墩墩山上的烽火台——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向子君到了朗家水,绕到庄子的最西头,从一个小巷子里进去,过了一个高门楼子就到夏儿和刘芳的家门口了。
一切都那么熟悉和亲切——这种场面在他的脑海里一次次回忆,已经深深地印到脑海里了。
马栅子的顶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空地上隐隐约约有几串白雪覆盖的脚印。
盘山虎爬在陔门楼子前面,警觉地注视着来人,半晌,起来抖抖身上的积雪,仰头旺旺旺地轻吠了几声。
向子君想喊门,竟然一下子不知喊什么,索性就站在原地等着。
妮可儿和扭成儿姊妹两个在院子里转磨磨玩雪花,听见盘山虎的叫声,知道来人了,跑出来在陔门楼子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又一溜烟进去了。
到伙房里对刘芳说:“妈!上次赶大拉拉车的那个爸爸(清水河一带管父亲叫大,叔叔叫爸)来了!”
“在哪里?”
“在门口呢!”
刘芳听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想:哪个赶大拉拉车的爸爸撒?
一边心思一边整整衣襟就赶紧出来了,妮可儿和扭成儿尾随其后。
娘们仨出来一看,只见一男子,中等体量,华服锦带,束发戴冠,脚蹬鹿皮马靴,手里牵着枣红马,马背上雕鞍褡裢。发冠上、肩膀上、马鬃上都落上了一层雪。
空中飞舞着一片片雪花,在茫茫飘扬的雪花的影荫下静静地站着,嘴角上挂着一抹赧赧的微笑。
因上次向子君是驾战车而来,一身戎装,如今便服而至,刘芳在雪地里隔着雪花辨认了半天。
赶紧迎上前来笑嘻嘻地招呼道:“向大哥来了呀!”
向子君答应着深深地做了一揖,又蹲下来摸了摸妮可儿姊妹的脑门。
刘芳赶紧往屋里让,向子君还想像上次那样把马栓到马栅子里。
刘芳说:“后院,后院。”于是向子君牵着马,刘芳娘仨和盘山虎一起簇拥着进了陔门楼子。
家里来了稀客,小院里一下子热闹了。
向子君牵着马到后院里去栓马的时候,还想着夏儿的桃红马和烟熏紫会不会合得来,既到后院才发现马棚子里空空如也,心里一怔,匆匆拴了马,就来到前院。
刘芳吩咐扭成儿给马棚子里抱些麦草,喊着叮咛:“铺上厚厚的一层昂。”又支使妮可儿揽煨炕的,“赶紧把上房里的炕点上。”
向子君环视一周,唯独不见夏儿的踪影。几次里想问也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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