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节目,咱们开始谈论艺术的宁静问题。艺术作品的宁静主要是由被称之为“世界”的质料和被称之为“大地”的质料之和的相对高速运动而形成。
话说到这里,问题又会纷至沓来:树叶是艺术吗?树叶内部的脉络和树叶整体,是不是构成一种宁静关系呢?
要鉴定树叶是不是艺术,其实首先要确定艺术是什么。我们已经无数次说过,艺术,就是存在。存在是一种状态,是人和世界的关系。但是,我们不妨借助树叶是不是艺术这个问题,来进一步理清这一点。当然,理清这一点也可以让我们明白,艺术是如何从莽荒的自然,走进神圣的殿堂。
我们不妨先保守地将艺术的定义扩大来谈——艺术是”物”,也就是说,艺术必须具备物质的特性——颜色,响度,质地等待。只有具备物质的特性,艺术才会是恒定的存在的,才能够让人感觉到的。
我们再来甄别”什么样的物质不是艺术”。一片树叶,一块石子,一棵树,一滴水,这些东西算不算艺术呢?我们知道,艺术都有作者,而且作者必须是人。而这些东西没有,它们自生自存,来自天工,而非人力所为。我们在这里,将此类事物名只曰"纯然之物"。
"纯然之物"为什么不能称为艺术?难道仅仅因为其缺乏作者?如果,有人碎石为刀,有人锻铁成锄,有人凿木作舟,其石,其铁,其木,皆有了作者,那么,石刀,铁锄,木舟是不是艺术品呢?显然不是,石刀,铁锄,木舟,都属于"器具",而器具不是艺术。
"器具"都有使用价值,要不人们就不会创造器具。而艺术则不同,艺术本身没有使用价。断而言之,艺术是无用的。很多人喜欢误会我早年提出的那句至理名言:"艺术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它毫无价值。"我有必要借此机会在这里澄清一下,我这句话的意思,质言之,就是"艺术之所以能成其伟大,就是因为艺术没有一丝一毫的使用价值。"
为什么艺术不能有使用价值?或问,为什么有使用价值的器具不能作为艺术?出于使用的目的,人们创造了器具。器具天生具备"有用性",而恰恰是这种"有用性"阻碍其成为艺术。
譬如说,人们造一双鞋子,为的就是能够穿着舒适,合脚。合脚,就是有用。然而,如果要达成在这种有用,前提就是鞋子要牺牲自身质料的特性,也就是说,牺牲本身的物性。只有在此前提下,才能让人感觉"合脚"。而所谓的"合脚"的感觉,就是感觉不到鞋子的存在。因此,一件器具,越是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越是缺乏有用性。
器具,就是将人置于对自身的深层遗忘的境地。
艺术作品如何才能不被遗忘?首先就是不能沦落为器具,也就是挣脱有用性。只有排斥了有用性,才能将人带出遗忘的深渊。
——不过在此,我们必须把我们的话题就此暂时打住。因为,仿佛有人就我们的"艺术必须排斥有用性"这一论点提出反证——建筑。
在人类尚未发明纸张和印刷之时,人们只能用建筑表达自己。建筑,就是用石头写成的诗。但是,这用石头谱就的诗篇代价相当昂贵。因此,建筑这首诗必须有使用价值——正是建筑的使用价值,促使这首诗能够"写"出来。可见,具备艺术性的建筑其使用价值是附带而来的,甚至是迫不得已而存在的。
在人们的交流便捷之后,尤其是印刷术诞生之后,建筑界罕有艺术品——因为人们没有必要再用石头写诗。
那么,艺术可以是纯然之物吗?显然也不可以。纯然之物之所以不能算作艺术,不是因为它能够被使用,而是因为它和器具一样,可以成为人的一种对象。
从本质上说,一切艺术都是诗性的。诗,又是什么呢?诗者,言之寺也!诗就是语言的寓所。语言的寓所又是什么呢?是存在。语言,是存在的肉身。
而存在是一种关系,存在是“是”。存在不是存在者,所以,无论是纯然物或者器具,这些都因为自己是存在者,所以不能本称之为艺术。
那么,艺术可以是物一样的存在者吗?可以。当艺术不被理解的时候,它被对象化了就是物,就是普通的存在者。
但是,当艺术怀才不遇,无人问津之时,它就进入自我保存阶段,艺术又成为独立封固的世界。这个世界,它并未逃逸消散。它静默的伫立在那,以待来者。
而一旦有人打开艺术的大门,那么,艺术就不是一个物,而是一个世界,一个不在人的对面,却能够将人容纳其中的关系,那就是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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