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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放亮，老杜起来做饭，八点前他得陪着老伴去医院，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十五年了，每天如此。

他们老俩口去医院不是去看病，也不是看望病人。而是坐在医院长廊的长凳上看来往的人群，看小孩抽血惊吓的哭闹，看病人忧郁的眼神，看医生匆忙的脚步，看病人家属焦急的等待，看长长的走廊……看够了就回家。

近一段儿疫情严了，老杜把打印好的核酸检测码用塑料膜压好，挂在他和老伴的脖子上，每天要核酸检测，进出医院要检查核酸。

老杜的女儿花红和老杜生活在一个城市，老俩口年纪大了，女儿隔三差五都要去看看，去医院这件事，女儿和女婿虽有怨言但没有人阻止他们，雨雪天气，女儿有空女儿送，女儿没空就会让女婿去送。

有一次去晚了，老伴气得一上午不说话，任凭老杜怎么哄也无济于事，一家人一上午都不开心。

长虹医院是老杜小儿子出生的医院，老杜记得很清楚，24年前，儿子在这家医院顺利降生，女儿花红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一家人围在产房内，幸福和欢乐溢满了整个房间。儿子长得虎头虎脑，讨人喜爱，当时老杜在烟草公司上班，儿子出生时特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守在老婆身边，照顾他们娘俩，花红也很懂事，一有空就逗逗小弟弟，好奇的向爸妈问这问那。

转眼间，花红已经大学毕业了，小杜也进入高三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老杜有一次发现儿子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子难道谈恋爱了，老杜也不敢把这件事给老伴说，老伴管的严，她要知道了非暴跳如雷不可，老杜私下找孩子聊，见儿子的态度很坚决，不想和女孩分开，老杜退而求其告诉儿子，只要不耽误学习就行，小杜和老杜共同守护着这个秘密。

转眼间，女儿花红已经参加工作四年了，花红警官学校毕业，能力突出，又有绘画的本领，市里面的几次大案的侦破，她都参与嫌疑人的画像侦查，根据周围人的描述，她能画出嫌疑人粗略的画像，为快速侦办案件立下汗马功劳，后来被提拔为阁楼办事处辖区内的派出所所长，年轻有为。

老杜知道为了女儿的工作，老伴忙前跑后操碎了心，紧接着就要又操心儿子的工作的事。

为人父母就要操劳一生。

儿子的事是老伴最头疼的，儿子长大了，这小子跟女儿不一样，有主见，认直理，有点遗传他妈妈的脾气，上一次因为买衣服和老伴顶撞了两句，气得老伴把茶几上的水杯都摔碎了。

儿子工作的事算是有眉目了，老杜花半个月工资请全家人搓了一顿。

家庭欢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老伴不同意儿子谈的女朋友，个子低，长相一般，门不当户不对，老伴坚决不同意。

儿子喜欢，老伴不同意，老杜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僵持着，这件事公开挑明之后，儿子就不怎么回家住了，经常住单位。老伴也是经常埋怨自己养了一个白眼狼，媳妇还没有娶到家就开始不要老娘了。老伴阴郁的脸，让整个家庭氛围也变得阴郁起来。

女儿花红工作比较忙，回来也是开导和安慰老妈，娘俩说着说着话，花红的电话一响就得往所里赶，所里事务繁杂，许多事她要亲力亲为。

周末了，小杜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被老伴叫住，留在客厅，扯来扯去最后还是落到小杜女朋友的事上，娘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老伴儿容不得老杜插上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二楼传来一声闷响，老杜迅速爬到二楼，儿子已倒在地上，地上流了一滩血，儿子右手握了一把枪。

老杜瘫坐在地上，全家人慌乱一团，小杜拿了姐姐的配枪开枪自尽了。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老俩口头发白了，说话和腿脚都不利索了。

老伴说，儿子还在医院呢，我要去医院把他接回家。

老杜说好，咱俩一块去。

老杜把三轮车坐垫上收拾干净，扶老伴做稳，老伴在老杜的肩膀上轻拍两下，车就缓缓地向前移动了。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老俩口静静的坐着、看着，看来往的人群、看小孩抽血惊吓的哭闹、看病人忧郁的眼神、看医生匆忙的脚步、看病人家属焦急的等待、看长长的走廊……看够了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