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世界，不谈咪蒙

责任的王国，处处充满争吵。

——齐格蒙特·鲍曼

陌生人的世界，不谈咪蒙

九鸦

一个叫“HUGO”的大号，我以前本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因为它被封了，前阵子有很多人在分析、批判、关联，做正确的事。我一周不上网，机器也会在我一上来时照顾我的阅读倾向。

又因为咪蒙是“毒鸡汤”的代表，它号称咪蒙第二，所以咪蒙自然也再次成为靶标，如不死鸟般地飞回。

咪蒙我当然是知道的，标签的力量无穷大，这就等于一说“再也不缺零花钱了”，我就想起某平台。

类似情况下，媒体一贯要做各类相关盘点，于是我也就知道了更多以前知道或不知道的大号的被封，及其现状。此类文章的意思一目了然，自然就是要严防“沉渣泛起”，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但这似乎也有一错就一辈子错，处处错，你在这倒了，就不可在别处爬起，甚至还应该再什么不做的意思，很不合宗教的这个意旨：“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咪蒙我当然也是曾有过某种批判的，我作为“粉丝”而批判，这绝对有可耻的卧底加叛徒之嫌，再加上私底下还很佩服她的文字力、营销力，这就更应该蒙面上街。所以我现在决定暂时做“三号厅检票员工”的粉丝了，反正我又没常性。

“三号厅检票员工”以前在咪蒙被封时，就说过一句话，现在又说了类似的话：我同意某某是自媒体行业的“毒瘤”，“但我始终不同意它死于公权力，它应该死于市场。”

“三号厅检票员工”这句话其实是有矛盾的，拔除“毒瘤”当然需要公权力，你总不能完全依靠市场，毒品也有市场。但是我仍旧打算做他的粉丝，因为他这话如响箭一般，我都差点以为是鲁迅说的。

问题号当然应该封杀，但封号解决不了“号”的事，市场才是源动力，你若不能两头围堵，“死了一个HUGO，一定还会有AUGO，BUGO，CUGO……”“三号厅检票员工”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可能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但是这能吗？

理论上能，操作上难，这恐怕还是相当“理想”。

齐格蒙特·鲍曼曾经给现在这个时代下过一个定义：“后现代世界是一个无根的陌生人的世界。”这句话里有很多信息。

自由市场时代，世界观、价值观、伦理观多元，人人多元，正是无根。

人无根就迷惘，就失措，就寻找，可是“后现代栖息地的日常世界，是变化无常的，随意的，不一致的，偶然的，今天似乎是真实的事物可能明天就错了”（尼斯·斯密斯解读），也可能在这是对的，在那就错，所以我们这寻根实在很难，有些地方简直寻不了根。

寻不了根怎么办呢？这会出现多种形态。

把自己交付给市场、时尚，干脆做浮萍。

消耗偶然获得的个人资源（缺乏真正自主、规范与积累、创造的时代，只能是偶然，其实大多数生存条件是偶然），去创造所谓的意义，或假装创造意义。

人都需要存在感，购买是一种，去寻找群体依托是一种。

这不管是一种风格，一种观念，一种事业，一种风尚，一种团队，还是什么的，甚至于一种穿着也行。

跟着团队混，是家的感觉，这能避免空虚、孤独，带来安全感，尤其是，作为群体的一员，这还有极大的不需负责的快乐。

我们现在只能越来越关注自身，越来越依靠某个出口，如果这个出口是强有力的，更加有利于自身，而且还有持续性，那它就更加会成为最大出口，甚至单一出口。

这应该就是咪蒙们成功的最大原因之一吧。

那么娱乐的，更倾向于自身和审美的时代，当然也就出现了鲍曼所说的这种情况：“无利害关系，无外在目的，自在自由，它是一种情感在被表现出来之前就被分享的状态。”

这个时代，自然也是一个“在当下消解未来”的时代，无利害关系，正是其最大的特征，所以这个“陌生人的世界”，就显得更加有意思。

后现代时代，信息爆炸，人员流动性大，网络交流占据主流，人与人之间，早已不是以前的邻里关系、熟人关系那么单纯，这也导致我们无根，无利害关系。

“闲游者”，肯定是后现代时代代表性的标志，鲍曼的推断准确无比，既然大家基本都是陌生人，都对对方来说像外乡人，那么我们回应陌生人的标准方式，就会如此这般：

把他们当娱乐对象、审美对象来对待，基本没有道德负担。

人际关系碎片化，延续性极其缺乏。

持久的相互责任和义务不存在，一切为趣味驱使，我们拥抱了这距离感，谁对谁都是闲游的状态。

而这陌生与无根加起来会导致什么呢？

这自然会使我们越发依赖某种出口，越发高度爱自己，越发不关心未来和他人，越发无道德责任感，越发网状结构，越发碎片化，就连情感也碎片化，越发闲游者，越发娱乐至死……

这具体到现在说的“问题号与问题粉丝”问题，那就是：

此类媒体人很厉害，他们是意识到现在的生存状态的，但因为是陌生人的世界，无利害关系，无需担责，没有道德压力，所以他们就只关心自己，关心挣钱。

他们懂得用一切方式方法去挑动、满足这个时代的人，去制造认同，一不小心才越过界限，被人发现。人得意久了，往往会忘了自己是谁，一种模式成功久了，往往会走向极端。

伍迪·艾伦很早前就曾说过：“到1990年，绑架将成为社会交往的主要方式。”他的玩笑，居然也成为预言。

而粉丝们，自然是只要满足感、娱乐感、舒适感、分享感、安全感，幻想和家的，他们因为大都处于自发状态，当然不知道那是精心组装起来的东西，有时候就是知道，恐怕也难以摆脱。

陌生人的世界啊，自我快乐第一，谁肯负重，谁管真相，谁管是非？我只管我，你只是我娱乐、审美的对象，所以这个世界也盛产喷子。只看标题就开始喷，反正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陌生人的世界，是一个另类互动的世界，大圈套小圈，圈圈连环套，什么都不奇怪，也所以，陌生人的世界，谈什么咪蒙呢？（我忽然觉得新号起名“地球是个大圈圈”，那么对。）

这其实也像自然界的状态，正如刘易斯·托马斯所说：“自然界中，人类面临的最大威胁恰是人类自己。”

——人终究是需要结果的吧？

无约束行为背后，仍是约束，结果就是约束。

选择和责任转回行为者本身，越来越表现为个人策略的时代，任何人的结果只能自己负责。

所以，人家可以只管开场，不管收场，你不能。我真不信你靠着虚假的幻象，和狂欢式的发泄，就能过好。

市场化，不是把自己卖掉，温水煮青蛙，镰刀割韭菜，哪一种都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

文/九鸦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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