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算着入四月的时候,正值农历三月中旬。滇中南腹地,清明的梨风已刮歇了,桃红谢去,低飞的燕子在纷纷绵绵的清明雨里无踪迹了,夏天的影子却愈发是一点也藏不住了。20多度的日温许是温和的,但强烈的紫外线却是从不见吝啬,炙白的热烈的温度火辣地日日渐增,昼夜温差还不疲地铺天盖地。三月的天,是这样的火热干烈。
日头挂高的时候,爷爷已经打理完菜园子,一畦畦青绿的蔬菜喂了水绿油油的在阳光下招摇,新翻的地里,水分一层层蒸去,由软黏变得松疏。鸡鸭声、犬吠声、不知名的鸟声镶进农家的安静里,等炊烟升起,锅碗瓢盆的交响起起落落,不必管蒸煮煎炸的烹调技巧,农家的饭食总归是随着时令来的。米饭软糯香甜,米粒吸饱了水,饭香就从锅盖里溢出来,白萝卜熬在骨头汤里,熬至软烂,撒一把小青葱,这样的汤是要在饭后再多舀一碗下肚的。日头低的低了,高矮的树,参差的瓦房挡住了阳光,热一点点退去,偶尔起点微微的风,飘几片枝头还没落尽的黄叶。新育的卷心菜苗要在一畦锄好方格的地上安家。一个方格一颗苗,末了,覆上膜,四周弄些碎瓦片细土压实,再一个一个方格的撕开薄膜让菜苗探出头来。再浇水上些水,如此不马虎的照料,才能在几月后寻上卷心菜吃。
随着均温升高,麦子、蚕豆、油菜甚至园子里的白菜萝卜一类的,也拔了腿的生长,一天一个样了。在万物复苏的早春还是嫩绿的,要挤出水来的。到现在可又是另一番的光景,在饭桌上的蒜薹炒青蚕豆、油炝蚕豆、豆沙饼、刺白花豆瓣汤、茴香豆瓣汤彼此不暇一遭后,是收成的季节了。白萝卜糠心育籽的时候,青蚕豆也鼓圆了肚子,在阳光的招抚下,待叶绿素分解尽,整一株的豆会变的灰黑、枯黑。细如针尖的小虫悄然出没,藏匿在稀稀疏疏的叶子里,豆杆茎沿,或是成群的出没在闷沉的空气里,或悄无声息地落到人们裸露的皮肤上,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真叫人烦闷。可是收成不能懈怠。
月色有些若隐若现,启明星还亮堂堂地挂紧在远空,视野蒙着层灰,头遍的鸡鸣声没有响。几十亩无边的豆田里,收获在紧凑地进行着。要赶在正午整株豆变脆之前加紧拔完,否则大量的豆子被摇落在地里,就是件麻烦的活了。去年的稻杆拧成麻花的草绳子浸了水就回软了,大捆大捆地把地里的豆杆捆紧,又背到村子的水泥路上铺开,让来往的车子充分碾压。三月中一直往后,村子里但凡是光滑的水泥路都会被铺满豆杆、麦秆。油菜例外些,需要在地里垫上油帆布,铺上油菜用连杆子(一种农具)充分打落,油菜籽才会要粒粒从壳里蹦出。不论蹦出的是豆粒、麦粒还是油菜粒,不免地会掺上杂杆碎石和土粒,要寻一个大风的时候,或从家里搬出农用的风扇,一箩一箩的随风扬去,留下一粒一粒的收获。装紧实了,又一麻袋一麻袋的扛回家去,铺开在院子里、阳台上,等着几日阳光的曝晒。清晨铺开,中午翻晒,傍晚拢成小山堆,用帆布盖严实。彻底晒干后,用细筛子一筛一筛的摇,分选出不同等次。如此这些工序反反复复,蚕豆、麦子、油菜籽一粒一粒终于从田里运回家里。这是俗称的小春,忙碌,酸痛,干裂,灰一阵接着一阵。品次好的蚕豆市价是两块三毛一斤,这是小春最好的回馈。也不用去关心这些豆子会何去何从,不用关心这些豆子摇身一变成兰花豆后,500g净含量是能卖到15块钱的。关心的是大春的着落,是明天的天气,是圈养的牲畜。
夜织开了,月亮就这样挂着,像手电打着光,亮极了,星星少些。生活要用心地过着,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