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鬼怪浮生 旧楼之死终结局
在机场巡警室里,只有我、罗祖成、杨柯跟爸妈。
门紧关着,我们站在一边,而他们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爸,妈,发生什么事?你们要去哪儿?”我走过去蹲在妈的膝边,可是她却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仇视着我说:“我们养你二十多年,你竟然联合外人来对付我们?你别叫我妈!”
罗祖成扶我起来,我惊慌地摇头说:“妈,我没有联合外人,这一切对我来说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不说话,爸也将头别在一边。
“我来替他们回答吧。”杨柯说着,拿起地上那个行李箱,将它放在桌上,“哧”一声拉开拉锁,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条的盒子来。
“很聪明啊,用铅盒?这样就不会被检查出来了?”说完,他将盒子打开来,我们都被里面的东西惊呆了,因为里面全是一叠一叠的钱,每一张都是百元大钞,每叠至少得有一万,那么这一盒子,最少得有几百万。
我惊讶地看着这些钱问他们:“爸,妈,你们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还用问?都是变买了那些古董得来的。”杨柯冷冷地说。
“古董?我不明白。”我摇摇头看着他。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想明白,你早就知道他们跟这旧楼的事情有关,只是你不想面对。”
是的,他说的没错,那钥匙,那进门证,还有,他脏衣服上那种湿晦发霉的味道,日本根本没有过地震,也没有下大雨,还有当我说出第三墓区和288号墓室时的那种张慌表情,可是我宁愿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但是现在,这一大盒子的钱完全证实了一切,我还能说什么?
“胡叔叔,不,应该是姚叔叔,姚阿姨才对。”杨珂依然冷冷地看着他们说。
我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杨柯问:“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姓姚,这个迷案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说吧,会更精彩。”我转头看着他们,罗祖成轻轻拍拍我的肩膀。
“哼,事已如此,那我就说吧。”妈转过头来抬起下巴,表情冷傲地说,“没错,我是姓姚,我的父亲,就是那旧楼的主人,姚隶坤,他从年轻的时候就干盗墓这一行,就像那些俗人说的,发死人财,我们家是当地最富裕的,但是却没有平静的日子,总是东躲西藏,而我奶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会花钱,会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结果一次出去玩牌回来时掉进湖里淹死了。
那时候我妈才刚刚五个月身孕,最后一次,他又去干了一次,找回来几副古画,古瓷器,玉如意,金佛像,还有个玉扳指,都是很值钱的东西,事后,他带着我们全家迁到北方来,走了不少地方,最后落脚在这里。
他盖了三层洋房,改名换姓,并且结识了几个当地的乡绅,没几天我就出生了。他朋友的其中一个还收我做他干女儿,虽然他并不比我大多少,我们一家人本以为就这样太太平平地能过一辈子了,可没过几年好日子,就暴发文化大革命了,我当时只有几岁。
街道四处都贴着大字报,每个人都高喊着打倒资本主义,又是烧又是砸,闹得风风雨雨,而我们家自然是第一批被抄家批斗的对象,而带头来闹的,就是我那个干爹!
我父亲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姐姐远嫁他乡,他是我们家最最看不上父亲行径的人,剩下的三个兄弟,也不争气,逃得逃走的走,还偷了不少家产,为此我父亲很伤心,跟着我们的只有一个姑姑跟她的两个儿子。
姑姑比父亲大十几岁,守寡多年,一直跟着我父亲生活,因此他们的孩子也都成了家。在批斗的时候,一个儿子被折磨死了,媳妇也自杀了,父亲不忍心再看着姑姑剩下的一个儿子也惨遭不测,于是让他带着我远离他乡。”说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爸爸。
我猛吸一口冷气:“什么?爸是妈的哥哥?他们根本不是夫妻?”我瞪着眼睛望着他们,妈继续说:“我们当晚就离开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失去了父亲的消息。八几年的时候,我们所住的村子来了一家两口,我们意外地发现竟然就是失散多年的哥哥,当时他已经病入膏肓,临死时他说他才从父亲以前的家来,父亲已经死了,但是地窑还封着,他查过,那些宝贝还在,只是没有办法拿出来,有很多人盯着它们,却不知道藏在哪儿,他是被人追杀时受了重伤,求我们好生待他的妻子,将那些宝贝拿出来以后分给她一些,够她一生吃用就够了,说完就死了,只留下一个待产的媳妇。
我们以种地为生,只等她生产以后回家。七个月以后,她产下一女,这个人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只以为我们是没有孩子的夫妻,于是就把这个女儿送给我们,但条件是一起回去找那些宝贝,如果找到了就要分她一半。
我们当时答应她了,一路往回走,可是她不是个安份守已的人,没过多少日子就又认识了一个男人,并且把我们的事告诉了他,那个男人威胁我们说如果不把宝贝拿出三分之一给他,他就杀了我们,自己去找。于是,我们假装答应他,晚上买了酒,趁他们不备,在他们的酒里放了毒,第二天,他们就全死了。本来,我们想把这个孩子也弄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孩子始终不叫不闹,而我们也是怕被人查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就只好抱着她一路北上,别人问起就说是回乡探亲。
回到这儿来以后,那幢楼房一度被查封过,说是闹鬼。我们也没有什么机会,后来,四周开始大兴建设,我们就参加了建筑工地的劳动,夜里就挖地洞,有好几回我们潜进房子里,可是因为地壳裂变,地窑门早已找不着了,唉,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怎么能办得到?
之后又听说那指宝贝早被人挖了,并在东北发现了,我们又离开几年,四处寻找,却都是假消息。
再回来时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准备放弃了,都这么多年了,一定不在了,可是后来,我们无意间得了个地下金属探测器,在半夜的时候去那里测了测,结果表明地下还真有东西,只是信号很不稳定,我们又有希望了,于是,我们就想了办法,一方面从楼里着手开始向下挖,但又想到如果真找到了,不能明明白白地从大门搬出去,就又向另外的地方挖出一条路来,没想到却通到了当初打仗时挖的地道,一头堵死了,另一头却通向了墓园,出口已经找不到了,我们只好重新挖一个密道通向一间墓室。
当挖好的那天,被墓园的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我们给了他一笔钱,请他保密并且帮忙监视,如果有发现这个密道的就要想尽办法阻止,就在挖的过程中,我们发现有人在安装监控器,我们以前有个好朋友把监控器定在一个画面上,这样,我们就安全了些。
我们怕有人听到动静会来查看,所以我们只能晚上进行,我守在家里,表哥就一个人就假借出差住进那楼里,晚上装鬼以吓走好事的人,可是一个清洁工很讨厌,他在附近听到了动静就进去了,本来我们没想杀他,可是他知道了以后必会出去宣扬,所以只能先将他绑在地下室里,却忘了给他拿掉蒙头的塑料袋,没多久他就死了。
后来又进来一个学生,开始也只是想吓吓他,但是他发现了尸体,小孩子多半是嘴快的,一定会说出去,反正已经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也无妨,我们又照原样把他掐死了。
可是还没处理好尸体,那个多事的记者就来了,当然,杀她很容易,有一回她还差点逃掉,企图拿石头砸窗户求救,还好被我们及时拉回来了,不然,一切都完了。
我在蓉蓉的包里发现了她一个人去旧楼拍的摄像带,我怕她看出什么来,就趁她洗澡的时候偷偷换了,呵呵,算是老天保佑吧。”她笑了笑,继续说,“终于,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东西找了回来,一样也不少,托人将它们统统买给一个古董贩子,换回这一大箱子的钱,谁知道,却被这个丫头发现了那个密道,谁知道她会发现那张进门证和那把钥匙?我早就说要扔了的。所以我们不能再待下去,只好连夜订了车票,唉,许是天命弄人吧,我们还是没逃掉。哥啊,咱们还差一步,只差一步就成功了,为什么会这样?咱们这几十年来的努力全完了,全完了啊。”说完她捂着嘴呜呜地哭起来。
“我们失败了。是的,失败了。”爸摇着头,绝望地笑着,突然向腹部用力一按,杨柯说声不好!但为时已晚,当他的手被推开的时候,一只刀柄露在外面,我惊叫一声扑上去:“爸!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做了,为什么不能面对?为什么要这样啊?”
他冷笑着看着我:“蓉蓉,是爸爸对,对不起,你,是爸爸,见财起,异,爸爸,竟然,想要,想要把你活埋在,地下,密道里,是你命大,爸爸,不配,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仰起脸看着他,两行浊泪从他的眼眶里流了下来。
“不,爸,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突然,妈也唔地一声摔倒在地,我慌忙地转过身看她,她脸色发青,嘴唇发黑,四肢抽搐着,罗祖成忙蹲下来查看,然后失望地摇摇头,站起来说:“她服了毒。没救了。”
“妈——,你醒醒啊,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我怎么办?妈,请别离开我啊。”她大瞪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就去了,而爸爸也歪着头靠在墙上,我颤抖着伸手去拭他的鼻息,然后突然缩回手来,“爸,爸!你醒醒,醒醒啊。爸!”我拼命地摇着他,可是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杨柯伏身看了看,然后轻轻用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罗祖成拉我起来安慰我说:“一切都结束了,别难过,以后,你还有我。”
我返身伏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几分钟之内,我失去了我的父母,却残忍地让我明白了一切,原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反而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凶手,他们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还杀了尚飞飞!
我想起来当我第一次上旧楼时,她一定就在地下室,而且发出声音来向我求救,我却只当是风声。
后来白天,她逃了出来,用一块小石头向我报警,可是我却因为害怕而逃之夭夭,想来,我是有机会救她的,可是……当我想要救她的时候,她却在我父亲手里垂死挣扎着。
而我最敬爱的父亲,在杀死了那么多人之后,甚至企图要杀死我,可是,我却无法恨他们,毕竟他们养了我二十多年,毕竟对我恩爱有加,但是,他们却为了那些身外之物,用上一辈子的时间,结果却走上这样的不归路,这是值得的吗?
在他们死的这一瞬间,我心里徒升了一种罪恶感,一种失落感。
杨柯说他是侦察员,我早就应该知道,面对他,我只是苦笑,我甚至觉得所有的人都在骗我,我的父母骗了我二十我年,现在,他们已经死了,什么都烟消云散了,我还计较什么?我还计较杨柯的小小慌话吗?
这宗错综复杂的事件终于结束了,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我顿时觉得我的心空了,只剩下一副躯壳,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面对突然空了的家,家这个字,再也不存在了,我才是真正天边的孤雁,却没有谁的窗凭我停留。
那笔钱被杨柯上交国家了,家里的东西有的也被拿走了,我将父母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而我背了行李悄悄离开了这座城市,我需要好好想想,需要重新找回自我,因为现在我才突然发现,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在火车上,我给罗祖成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如果有缘,我们还会相见,如果无缘,就让彼此只在记忆里出现,他说好的,挂上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又一次泪流满面,转头望向窗外,那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再回来,记忆如水一去无复还,却在我心底留下深深的沟壑。
我叹口气,那透明的玻璃窗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开,我伸出手指轻拂冰冷的表面,却突然发现,一张笑望着我的脸正在身后被阳光反射在玻璃窗上,那浓浓的眉毛,明亮的,真诚的双眼,微微上卷的嘴角,这张脸,在这个世上,只属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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