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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繁华商业街转角一间豪华的咖啡馆,隐藏的喇叭播放着萨克斯浪漫舒缓的乐曲,清幽的环境令人沉醉。
靠窗的一张小圆桌旁,一对青年男女相对而坐,男子30多岁,女子也年过30。
女子似乎没有耐心忍受两人之间的沉默,绞着双手,看着男子,率先开口:“我结过婚了,现在离异,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你真的愿意和我交往吗?”
女子长相普通,还有点儿显老,但她坦然、率真。
男人一直眼盯盯热切地看着女子,听到她的问话,马上回答道:“我不嫌弃,我一点都不嫌弃,我看你挺好的,我一看见你就非常喜欢。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是我冥冥中要找的那个人,是我的梦中情人。我们先交往一段时间,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就结婚吧?”
女子明显一愣,随即恢复如初,说:“好啊,我同意。我们就先交往一段时间吧。”
这男子叫潘杰,家中独子,今年34岁,未婚,本科毕业生,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这女子,名叫小芳,是潘杰老爸给他介绍的第59个相亲对象,长相普通,离异,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
两人定下时间,第二天到小芳家附近小公园约会。
“你和我结婚后,不会出轨吧?你和你前夫还有没有联系啊?”潘杰问小芳。
小芳看着潘杰认真严肃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你说什么?出轨?我们交往才第二天呢,你就说我会出轨!哼!”
小芳扭头就走。
潘杰拉住了她的手:“诶~你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呢!我们结婚后,你会养我的吧?”
小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她甩手,怒喝:“别碰我,你有病。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分手吧!”
潘杰看着小芳的背影,眼神落寞,失望。
忽然,他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死老头,你等着,迟早要挨我一顿暴打!”
2
潘杰嘴里说的老头,是他的父亲。
潘父,退休已经10年的教师、曾经的校长,年近70,有一份不菲的退休工资,与老伴相亲相爱,生活无忧。
他的退休工资是儿子潘杰经济生活的主要源泉,但是如今,儿子却是他的噩梦。
潘杰黑着脸快步往家走,远远看见站在窗口向大路遥望的潘父,更加快了脚步。他看到潘父嘴唇大幅度蠕动着,脸色霎时变得黑了,沉了。他料想父亲要带着母亲从家里出逃,不由向家的方向奔跑起来,他要在家门口堵住父母,暴打一顿,他要出出心中的恶气。
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没有父母的快,毕竟父母从家里到家外的距离比他回到家的距离要短很多。
他没有从父母慌张的神色看出他们的狼狈,父母空着手,看见潘杰远远跑过来,想躲到一栋房子后面去,即便他们用了最快的速度,依然没有躲开,反而被潘杰大喝一声:“站住!”
潘父潘母站定了,小心翼翼地微笑着问:“杰儿,你今天和那女子约会,怎样啊?开心吧?”
“你看你什么样子!笑嘻嘻的!你赶快给我找下一个相亲对象,如果还不赶快去找来,或者找不到,你等着,迟早给我暴打一顿!”潘杰恶狠狠地用手指指着老父亲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你想少受伤,就多去练一下。”
老潘夫妻俩看着儿子扭曲的脸,满脸苦笑,沉默不语。
一个不知情的路人看不过眼,责备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爸妈?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是你爸爸妈妈呀!就算对陌生的老人家,你也应该有基本的礼貌!怎么可以这样呢?”
潘杰对路人的指责充耳不闻,碍于有外人在旁,他没有动手,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老潘夫妻俩担心回家挨打,在外面忐忑不安地游荡,体力渐渐不支,但是他们还是挨着,挨着。可是,不回去,他们又能去哪儿呢?明知道回到家可能会挨上一顿打,无处可去的他们还是买好了菜,回去做饭,休息去了。
3
潘杰身为人子,难道出生以来就这么大不孝?当然不是,有谁会一生出来就对父母不孝呢?
他变成这样,和他的成长过程脱不了关系。这,要从潘杰小时候说起。
小时候的潘杰长得虎头虎脑,非常漂亮,眼睛水灵灵的,一副机灵相,非常讨人喜欢。潘杰出生时,潘父已经年近40,生了两个女儿,因为不想违反计划生育,把第二个女儿送给别人养了。那个年代,40岁才追得一个儿子,说老来得子也不为过。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男孩,加上儿子如此漂亮乖巧可爱,人见人夸,他们对这个儿子加倍溺爱,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来给他当玩具。家里唯一一个城市户口给了他,原本留在身边的姐姐也放回乡下读书了,只把他带在身边。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他开了口的,不管当地有没有卖,不管便宜贵贱,主要是他提出来的要求,必定想办设法让他满足。
潘杰小时候也确实很争气,在做教师的潘父的严厉思想管教和严格的辅导下,学习成绩优异,是人人眼中的学霸,人人都觉得他前途远大,不可限量,无不对他刮目相看。所以,在所有亲朋好友中,他具有强烈的优越感,总是目空一切。
没想到,他上初中时的一个暑假,迷上了玩游戏。
一个多月沉迷游戏的暑假生活,彻底毁了他。
为了让潘杰离开游戏,投入到学习中,潘父反思自己以前的教子经历,觉得他得抓还不够紧,太过放纵,才导致他如此逆反。潘母却觉得潘父太过严格,对他更加百依百顺,不管他提多么无理的要求,都满足他。即使他通宵达旦玩游戏,也毫无意见,还给他煮好宵夜,买好零食。
潘父潘母,一个唱白脸,好言相劝,温和陪伴,循循善诱;一个唱红脸,断电断网,撕破脸面。
在这矛盾重重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中,终于,潘杰中学时代结束了,他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学的本科,结果虽然和他小时候表现出来的聪明优异天差地别,但是总算圆了潘父对他的一丁点儿期待。
潘父对他只能考取本市大学失望万分。
潘杰却无所谓,依然沉迷游戏,终日浑浑噩噩。
四年住校的大学生活,潘杰完全放纵了自己,整日整夜沉迷游戏中,吃饭睡觉都不能保证。
勉强毕业后,父母动用了所有人脉和资源,包括潘父10年前的学生和同事,只要他能想到的,有见过或者听过的,想方设法重新联系上,舔着脸面说好话,终于给他找了一份工作。
可是,潘杰仅仅工作了两个月,就用拿到的薪水买了一部电脑。他辞了工作,从此待在家里,除非必要绝不出门,无论白天黑夜,除了吃饭、睡觉,就在打游戏,打游戏的间隙,他也停不下来,一直在家里走来走去,焦灼不安。
4
见到除了工作,整天沉迷游戏的潘杰,潘母忧心忡忡,曾经劝他不要整日沉迷游戏,说年轻人要多去走走,即便不上班也要和社会接触。
母亲总是在耳边絮絮叨叨,潘杰勃然大怒,踢开坐着的凳子,把母亲按在地上暴打,打母亲的头、脸、身体……只要他拳头能到的地方,他都毫不留情猛揍。
潘父赶紧过去拉架,不仅没有拉开两人,自己也被潘杰按在地上猛揍了一顿。
潘杰打累了,气也消了。
潘父潘母躺在地上没办法爬起来。
潘杰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指着父母说:“你两个还不快点起来!不要躺在地上装死啊!再不起来,信不信我等会儿再揍你们一顿!你们等着啊!”
潘父忍着身上的剧痛慢慢坐了起来。
潘母还是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大声呻吟着:“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快打急救电话,打120,把你妈妈带去看病,她真的被你打坏了。”潘父哀求潘杰。
潘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毫不理会,回到电脑前玩起了游戏。
潘父趴下身子慢慢爬,终于拿起了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诊断结果:潘父全身大面软组织创伤。潘母多处骨折,经过长时间治疗,依然落下了终身残疾。
亲朋好友知道这件事后,对潘杰的行为异常愤怒,纷纷谴责他。医生也忍不住谴责他,问他:“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你这样对她,她迟早会死在你手上。”
“她命中就该有这一劫!”潘杰对医生翻了一个白眼,说。
医生敏锐地感觉到,潘杰确实有病!
5
今天,潘杰第59次相亲失败,在大街上叫嚣如果爸爸不给他找第60个相亲对象,就要把他暴打一顿。
第二天,潘父找潘杰相亲对象小芳了解情况。
小芳一家人见到他,马上要关上门,不想见他。
潘父着急,拦住了小芳妈妈,问:“昨天你闺女怎么说?”
“你儿子有病,你知不知道?”小芳妈妈不愿意多说。
潘父神情沮丧,耷拉着头回了家。
“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饭桌上,潘父请求潘杰,“检查完身体后,我就给你介绍下一个相亲对象。”
听到父亲说能给他介绍下一个相亲对象,潘杰答应了。
医生一看到潘杰,就知道他不正常。
面诊后,潘杰说要出去一会儿,医生答应了。两个小时后,他悠悠然回来了,医生问:“刚才你去哪儿啦?”
“我去了一趟网吧。”
原来,潘杰去了玩游戏,把医生、父母晾在一旁。
医生详细和潘杰交谈,并且带他做了一个心理测试。
诊断结果出来,潘杰患有分裂型人格障碍。这类异常人格的人敏感多疑,他们总是妄自尊大,而又极易产生羞愧感和耻辱感。正如潘杰和相亲对象一接触就觉得对方会出轨;又觉得结了婚后对方必须养自己;他辞了工作整天待在家里玩游戏,害怕和社会接触;除了玩游戏,吃饭睡觉,一刻都不停地在家里转悠,坐立不安是焦躁的表现;一言不合就殴打父母……
分裂型人格障碍目前主要有两种治疗方法,即心理治疗和生物医学治疗。
潘杰的经历再一次告诉我们李玫瑾教授说的这句话是对的:惯子如杀子,溺爱是悬在孩子头上的一把利刃。
卢梭在《爱弥尔》中写道:人生当中最危险的一段时间是从出生到12岁。在这段时间中还不采取摧毁种种错误和恶习的手段的话,它们就会发芽滋长,及至以后采取手段去改的时候,它们已经是扎下了深根,以致永远也把它们拔不掉了。
有远见的父母,都会用心管孩子,以长远眼光,以大视野,看到孩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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