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别人说我能干,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干,没人会替我去干;也不喜欢别人把我作为励志女人,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没想过要励志当典型,我只是想让自己生活好一点,让自己的家人因我的努力而感觉到生有趣,活有望。
我只是个苦逼的主!
小时候在老家农村,因为父亲在外工作的缘故,每次探亲回家的行李,都有让人羡慕的肥皂、绿豆、白糖、煤油等当时得凭票才能买得到的紧俏物资,我们的穿着打扮也与周围孩子不一样,的确良、棉绸、灯芯绒等布料做成的衣服常常惹得正在嬉戏的孩童马上围上来抚摸,就连老师也会悄悄拉我到一边,托母亲写信给父亲购买布料。那些渴求的眼神让小小的我心里充满了喜悦。
可是,父亲回单位上班后,家里屋顶的稻草被风吹跑了漏雨,我和妹妹得在母亲的指挥下,颤颤巍巍爬上屋顶捡漏盖屋;母亲干农活挑不起满箩的稻谷,我得带着妹妹用水桶帮母亲肩挑手提地分担重担;深夜来电了,我得和母亲得连跑带颠地挑着满担谷子在一群男人中排队碾米,这些本是当家男人干的活,只因为父亲常年工作在外,我们得学会承担。
生活很难两全其美,你乐享今天的舒适,就得忍受明天的苦难;你希望将来更好,就得在今天苦逼。
刚工作的那会儿,因为工作地点是野外,卷扬机房外的铁丝网是连绵起伏的荒山,山上有油菜花,有苹果花,也有周围农民栽种的红薯。我工余时间找来碎砖烂瓦在机房门前垒起了一条长长的花坛,让家人从老家寄来种子,栽上美人蕉、指甲花和向阳花,当五颜六色的鲜花陆续开放成景时,工友们也学会了下井前在花海前停留驻足和凝望。
我至今还记得那些眼神,那些在岩石丛中习惯了昏暗、闻够了机油味的老工友站在花丛边深深呼吸的情景。他们大多是我的父辈,一辈子生活工作在荒野山郊,习惯了摸石头,打风钻。而他们的家人,仍像当年的我一样,在老家农村为有一个在外当工人的父亲而骄傲。
我突然觉得,我不能跟我的父辈一样,在井下沉默一辈子。我更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也跟他的父亲一样,长大后沿袭父辈这条矿工的老路走下去。
我不聪明,也没关系,没学历,甚至连健全的身体也没有,但我拥有一颗努力向阳,愿意提升生命高度的恒心。
这个世界,只要你内心强大有目标,并愿意坚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凡事皆有可能。
想起朋友告诉我她引导女儿好好读书考一流大学的对话。
那时候的女儿心有梦想,但行动慵懒,贪吃贪睡,人肥胖不说,学习成绩也不理想,每次想劝她珍惜学习机会,努力奋斗考进好大学,往往话题刚打开,就被女儿伶伢俐齿地堵了回去,弄得她们夫妻心里着急,表面还得心平气和讲民主。
有一次,她突然问女儿:“你觉得爸爸妈妈幸不幸福?”
女儿点头:“当然很幸福。”
“你知道为什么幸福吗?”朋友问。
“爸爸爱妈妈,妈妈也爱爸爸,你们俩工作上都是业务骨干,生活中又相互尊重各有爱好,平时锻炼身体既是队友又是对手,节假日还可以自驾车一起旅游,最重要的是又都有各自的小圈子。”女儿随口说了几条眼中所见所感。
朋友又问女儿:“你觉得你的姨爹姨妈幸福吗?”
女儿摇头:“姨爹姨妈生活质量差,有时间就打麻将赌博,输了钱就吵架、动粗、发脾气,拿表哥当出气筒,每次看到表哥受了委屈眼泪汪汪缩成一团,我的心里就难过。”
“你将来是想过姨爹姨妈那样的日子,还是想过爸爸妈妈这样的日子?”朋友慢条斯里幽幽发问。
“当然是想过爸爸妈妈这样的日子了!”女儿一脸向往。
“你知道爸爸妈妈跟姨爹姨妈的区别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爸爸妈妈有知识,有文化,有爱好,肯付出。姨爹姨妈嘛……”
朋友笑:“爸爸妈妈是大学同学,你想过爸爸妈妈这样的日子,就要努力读书,将来考取了好大学,才会遇到好爱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你现在的成绩,虽然也能读大学,但大学与大学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一流的大学,吸引的是一流的人才。你在什么大学读书,接触到的老师和同学就是什么样的人,你将来遇到的爱人也是一样。只有自己优秀,才会吸引优秀的人,并且与优秀的男人相爱!”
女儿若有所思,此后变了个人一样设定目标逼自己苦学苦争,如愿考取理想大学后,写信感谢自己的妈妈,说当初读高中时觉得身边的男生很优秀,但进入这所大学后,才发现这里的男生更牛逼,越优秀的人综合能力越强也越努力。
朋友是在一次文学聚会时,我俩同住一室告诉我的。我想起我俩虽然都爱文学,喜欢写字,但这些年来聊得最多的还是自己的孩子。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积极的人生态度,良好的生活境遇,快乐幸福而又有担当苦难的品质,但我们只是希望并且身体力行地做好自己。我们不愿意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他们。可人的生命不能回头,当他们懵懂无知地走过自己的青春时,我们除了耐心做好自己,陪着他们共同成长,其他的什么也帮不了。
记得儿子当年在黄石二中读高中时,曾不自量力地告诉我,实在考不好,就读武汉大学算了。如今这句话,成了他嘲弄自己的笑话。事实上,越是好学校,竞争力越大。儿子三年高中,我陪读了两年。就是这两年时间,我慢慢明白了,在黄石二中进不了前两百名,就进不了一类好大学。从不逛街的我,在与陪读家长的交流中,慢慢知道了,耐克、真维斯这些品牌专卖店。有次问儿子知不知道这些品牌专卖店?儿子说身边的好些同学有,怎么不知道?我问他怎么不告诉我,让我给他买?儿子说家里买不起,你的心思也不在这些品牌穿戴上,我找你要,只会让你难过。后来,我以他考进了全校100名为由奖励他一双品牌旅游鞋。母子俩一起逛街时,我见鞋店就进,根本不认识鞋店的牌子。走到一家专卖旅游鞋的店里扫视一遍后发现鞋子的价格都在600元以上,我连忙返回店外,才发现儿子站在门口没进去。我问他怎么鞋子这么贵?儿子说耐克的鞋子都是这个价,我在门口想拉你没拉住。我问这跟一二百元的鞋有什么区别?儿子没说话,进店一只手拿600多元的鞋,一只手拿自己脚上的鞋,平齐在胸口抛向地面,两只鞋坠落地面时,600多元的那只鞋像皮球一样反复弹跳了几下才安静下来,而100多元的那只鞋则像只称砣一样径直掉下去后发出沉闷的响声。当时的我,每月工资518元,别说不可能花一月工资给他买一双鞋,就算有钱当时也不会有现在的气量。儿子懂我,所以默默阻拦。但两年的陪读生活,让我增长了很多见识,懂得了生活品质,读完了他的高中课本,写出了一本亲情手记,更重要的是,母子间的交流至今都如朋友一样坦陈无碍。现在想来,儿子对他父亲的尊重、爱和耐心,也是我陪读这两年的点滴引导,自己后来的文学写作能够有质的提升,更得益于这两年的潜心读书。
其实,所有的苦逼和纠结,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够不再苦逼,不再纠结,可以在家人老去之前撑起家人,可以在自己老去之前度过一个苦逼但自己想要的人生。自己一路走来,从来没有人逼着我这样子去生活,没有人逼着我去适应一个人,但回头看的时候,一切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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