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的人也需要哭泣

作者: 紫湘Via | 来源:发表于2023-07-04 14:07 被阅读0次

    终于熬到批判会结束,少安无精打采地出了公社院子。他突然看见父亲和妹妹从一个拐角处向他迎面走来,他安抚他们不用担心,借口说自己还要去为队上办点事,就转过身一个人向石圪节的后街上走去了。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疏解一下心中的愁闷。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尽管一天只吃了一顿,也没有感到饥饿。直等到太阳落山以后,他才踏上了通往双水村的公路。

    “走不多远,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不过,快要满圆的月亮从东拉河对面的山背后静悄悄地露出脸来,把清淡的光辉洒在山川大地上。万物顿时又重新显出了面目,但都像盖了一层轻纱似的朦朦胧胧。”

    “暑气消散了,大地顿时凉爽下来。公路两边庄稼地里的无名小虫和东拉河里的蛤蟆叫声交织在一起,使这盛夏的夜晚充满了纷扰和骚乱。”

    这两段环境描写不管是作者有意写的还是顺笔就来的,我总觉得它也在预示着少安的生活。虽然天暗了,但是快要满圆的月亮却露出脸了,这是不是也预示着少安的好日子快要来了呢?

    月亮把清淡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万物顿时似显又朦胧,这说明少安马上就要想通了,只不过眼前的迷雾还没有很快消散,我们对于负面情绪的消化总是需要时间的。

    一天的批斗会终于结束了,大地顿时凉爽下来,“庄稼地里的无名小虫”和“东拉河里的蛤蟆”叫声交织在一起,这是不是也是在特指某些人,是一种讽刺?

    所以盛夏的夜晚才会充满纷扰和骚乱,惹了清幽,乱了平静,一如少安此刻的心。从大的方面来讲也是通的,人民群众的生活状况和当时的大环境的对比,本来一切向好,可是总会有一些令人烦恼的叫声!

    我读这两段环境描写有很大的触动,是因为我想当我们在陷入绝望痛苦的情绪中时,不妨可以提醒自己先抽离一下,看看眼前的自然景物,说不定它们会默默地告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这一章相对短小,主要写了孙少安被批判后的心理活动以及父子之间的相互治愈,但随着两人眼泪的迸发,我也有点鼻子一酸的感觉,我不自觉地已把自己代入到孙少安的情绪世界里……

    “孙少安穿一件破烂的粗布小褂,外衣搭在肩头,吸着自卷的旱烟卷,独个儿在公路上往回走。他有时低倾着头;有时又把头扬起来,猛地站住,茫然地望着迷乱的星空和模糊的山峦。一声长叹以后,又迈开两条壮实的长腿走向前去……”

    “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从孩子的时候就成了大人。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但他感觉到他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度过一天快活的日子,更不能像别人一样甜蜜地接受女人的抚爱……”

    “一种委屈的情绪使他忍不住泪水盈眶。他停在路边的一棵白杨树下,把烫热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树干上,两只粗糙的手抚摸着光滑的杨树皮,透过矇眬的泪眼惆怅地望着黑乎乎的远山。”

    委屈、痛苦、无奈、烦恼、迷茫,这一切在他看到双水村的星星点点的灯火时,瞬间冷却下来,因为那里住着他亲爱的家人。

    他都在想些什么啊?他应该精神抖擞地重新“跳上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如果他垮了,说不定人仰马翻,一切都完了……”

    他在路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甩向了东拉河对面的山洼上,好像把他的所有烦恼也一起抛掉一样。

    快要到家时,他为了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顺路走进了一块高粱地,他想一个人再坐一会儿。他麻利地卷起一支旱烟卷,刚抽了两口,忽听到一片沙沙的响声,一个黑影走过来,少安仔细一瞧竟然是父亲。

    孙玉厚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在少安的身边,掏出自己的旱烟锅,在烟布袋里挖来挖去。

    “你怎到这儿来了?”“我就在你后头跟着,我怕你万一想不开……”

    少安鼻子一酸,竟冲动地趴在高粱地上出声地哭了。在这一刻,他才又一次感到自己是个孩子,受到了保护,体味到了温情,眼泪便止不住地流淌。

    少安听见他父亲的哭泣声,才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从没有看到父亲像这样的哭过,这使他感到无比的震惊。

    于是少安又迅速地把自己调成大人的状态,反过来安慰父亲,说他才二十三,还没活够,不可能去走绝路,不管怎么样,都会和父亲一起撑扶这个家。

    孙玉厚对自己先前没有能力供少安继续读书,现在又没有能力给少安说个媳妇悲痛、自责无比,少安说他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可以再等一等,他不相信自己会当一辈子光棍哩!

    他想碰一碰,找一个财礼少的媳妇。他们家可不能再欠账债,否则一辈子都翻不过来了。

    两个顶天立地的人把两颗脆弱的心和饱含委屈的泪水一起留在了高粱地里,相跟着走回了家,因为那里还有他们需要保护的人,同样也担心着他们的家人……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第一部第二十三章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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