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老井

    好久没回老家了，今天天好，我领着孩子到村边转转。不知不觉，走到老井旁边。

    几块乱石，几簇杂草，无规则地散布在一层水泥涂抹的井沿上。蜘蛛不知疲倦，而又肆无忌惮地在井口把网布置了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网纵横交织着，把本来不大的井口封了个严严实实。看来已经好久没人来挑水了，这儿，曾经是全村人最热闹的地方。如今……，心中不觉有些凄凉。

    老井曾经是全村人的水源。人们洗衣做饭都得从这儿取水，这儿一天到晚热闹非凡，尤其是在早晨和傍晚。早晨，天刚微亮，人们就一人挑两个铁桶，勾担与铁桶把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每天清晨，满胡同里都是清脆的“咯吱”声，那声音如同闹铃，吵醒了睡梦中的公鸡，唤醒了需要早起的人们。每天清晨，一村人就这样排着队，伴着清脆的“咯吱”声，啦着家常，开启一村的黎明。傍晚，劳累一天的人们，再用“咯吱”声送走疲惫的太阳。

    因为父亲很忙，母亲照看幼小的妹妹，我十二岁那年便加入了这“咯吱”大军，老井离我家不到两百米，但就是这两百米，确是极其难走，全程一路上坡，并且个别地方还很陡峭。

    挑水这活，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单说往桶里盛水，因为井里的水面离井口还有两三米高，不可能到井边用舀子去取水。我们村的人，都在铁桶的把上系一根很粗的尼龙绳，把桶稍微一倾斜然后往井里倒扣，水桶落到水面后，有时候水桶一下子就满了，有时候需要再摇摆一下手中的绳子，让水桶晃动，水桶借助着晃动激荡着桶周围的水，有不少水荡进水桶，桶里的水越来越多，越来越沉，水桶往水下落，桶里的水也就满了。  往井里扣桶是一个技术活，如果说水桶太正了，往井里扣的时候，桶里的空气出不来，和井水猛烈撞击后，容易把铁桶底子鼓开。

    桶里的水满了仅仅是第一步，从井里往外提水也不容易，绳子在水桶把中间咋也好说，就是费点力气，力气大的三下五除二就能提上来了，力气小点的，那可就费事了，慢腾腾地往上拉，铁桶不时地碰着井里周围的石壁，“咣当”之声不绝入耳，即使这样，能提出来也总是幸运的，有时候，井绳偏到了水桶把的边上，废了一半天劲，提出来的只有一个水桶把，因为桶身已沉入井底，这时候人们总是找一个十几米长的大杆子，在一头绑一个二齿铁钩子，趴在井沿上往井里捞一半天，有时候自己家的水桶没捞出来，捞出来别人的，因为每家水桶都不一样，所以打听到主人后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刚开始，我挑半桶还趔趔趄趄，一步三摇，挑了一路，水也洒了一路，回到家时半桶水也就勉强盖住桶底了。即使这样，娘总是跑过来，心疼地揉着我红肿的肩膀，说一些心疼的话。我从小，母亲很少让我干农活，她常说小孩子，读书才是正事。

    后来，稍微有了点力气，也掌握了一点技巧，提水挑水已算不上什么困难，半桶水也已不算什么，于是给自己加码，最后不但挑满桶，而且连续挑三四趟，直到把家里的大水缸灌满。

    很多年以后，村里条件好了，家家户户吃上了大山里的自来水，这口井也就很少有人再去光顾，慢慢的也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如今，曾经哺育过数代人的老井，早已成为历史，却依旧守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故乡的变化，在那个人们曾经熟悉的角落，在人们记忆的最深处默默地流淌。

    我弯下腰，和女儿搬走乱石，拔掉杂草，扯掉蜘蛛网，给她继续讲着老井的故事……

                                          (作者  郑世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