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现在的雪就是这样，薄薄一层。

我小时候北京比现在冷，护城河水一到冬天就冻成了一整块冰，拿大石头往上砸都不裂。是的，我亲手试过，只留下一个白点。

那时候雪天特别多，一下就不停，积上就不化。特别是那时候路没有现在这么好，还有黄土路，下雪之后，上面一层厚厚的雪，下面是雪化成水搅和的泥浆子。

下雪时候因为雪花过于密集，在半空中就连到了一块，像一根根的鹅毛往下飘，所以叫鹅毛大雪。人走在路上，一片白茫茫，鹅毛一根根的往眼睛里撞，撞到眼睛上就化了，弄得眼睛生疼，只能眯缝着。所以我们都戴着陈佩斯上春晚的那款毛线帽子，雪天时候眼睛上有帽檐，嘴巴上有毛线口罩，最大限度的把脸遮起来，好像一个个小银行劫匪。

身上是棉衣，没什么可说，脚下是棉鞋，现在已经太土没有人穿了。那种棉鞋上面是黑色的灯芯绒，下面是塑料底，御寒能力特别强，秒杀现在的任何鞋，相当于脚上穿了军大衣。再配上一双厚厚的棉手套，虽然温度极低，但冬天并没有觉得很冷。反而是现在不怎么冷的冬天，因为追求酷炫的效果，一个个都露头露脸穿运动鞋过冬，有时候会被冻得打哆嗦。

小时候就盼着下雪，因为老师会取消一两节课，让出去玩。我们小学楼前是一片水泥地的操场，下一天雪之后，踩上去雪能没过脚脖子。往往是全校学生一起放假，在操场厚厚的雪上玩。打雪仗应该是主要活动，很少分派，基本上是任何人打任何人，看见谁打谁。善良点的，随手揉一个雪球，打上人啪的一声响，又碎成了雪花。阴狠毒辣的，双手挤着一个雪球，来回来去揉，等到一出手，雪球砸伤人就是一声惨叫。我们班就曾经发生过类似事情，不幸被击中的还是个女生，哭啊哭的把老师招来。我还记得那个情景，室外没有阳光，天空一团漆黑，屋里开着大管灯，女老师留着卷花头，皱着眉头问事情经过，那个女生趴在桌上，眼睛早哭的红红的，几个坏小子站在前面做检讨。

除了打雪仗，还有堆雪人，这是项比较文明的运动，而且还是个集体项目。先搓一个小雪球，然后在操场上滚，越滚越大，大的能滚到直径一两米，用双手才能推动。然后上面再落上一个小点的球当脑袋，煤球当眼睛，胡萝卜当鼻子，还有人会在上面扣上一个铁桶当帽子，插上树枝子当手。雪天过后，雪人往往是最后一个消失的，操场上的积雪这时候都已经变成了泥汤子。

另外就是滑雪，像之前所说，大多数学生都是穿着塑料底的棉鞋，所以大家都是加速助跑几步，然后猛的一滑，能滑出去好几米，还有拐弯等各种花样。那时候姥姥给我绣了一双千层底的棉鞋，底儿是布的，在滑雪的时候就很吃亏，怎么也滑不远，所以那时候很想要一双塑料底的棉鞋。小孩的思想就是这样简单。还有能闹的学生把桌子椅子都搬出来当雪橇，一个坐在上面开一个在后面推，然后一撒手，看前面那个人惊叫着，在后面哈哈大笑。

放学回家，家对面就是二环路，就是苏联大使馆，俄罗斯那时候还叫苏联。东直门桥往北的二环路，那时候还树着一块牌子「事故多发生区」。一到晚上马路全被雪盖了，能有三四寸厚，路边树的枝子都被雪压弯了，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晚上爹娘带我下楼玩雪，没雪橇就踩着2号电池往前滑，偶尔摔个大屁蹲儿，一样玩得高兴。

人大了，乐没了。现在下雪就窝着，嫌冷嫌脏，觉得不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