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我想聊聊我妈
文/檐铃化语
01
我妈年轻时，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林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美是美，但这样的美，在农村就像一个花瓶，中看不中用。
我爸自幼家里贫寒，穷得叮当响。揭不开锅时，爷爷就带着爸爸去别人家要豆腐渣。说是给猪吃，实则为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
那次竟然没羞没臊地要到了我姥姥家，出来给豆腐渣的就是我妈。我爸见我妈长得貌美如花，当时就傻了眼，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妈，临走时豆腐渣竟忘了拿。
回到家后，我爸魂不守舍，像着了魔一样四处托媒，扬言非我妈不娶。
我爸家那么穷，我姥姥当然不同意。但为什么我妈后来还是嫁给我爸了呢？这得益于我有个同样体弱多病，林黛玉似的奶奶。
当年，奶奶重病卧床不起。爸爸在大冬天的早晨，顶着凛冽的寒风去凿冰摸鱼，给奶奶炖汤喝。中午，他把奶奶背在肩上出来晒太阳。晚上，用柴禾烧温水给奶奶擦身体。他的孝顺在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无异于扇衾温被的黄香。
我妈就是被我爸的孝顺给冲昏了头脑，跟我姥姥软磨硬泡，她说自己身体不好，我爸对我奶都那么好，将来对她也不会错的。我姥姥考虑到我妈的身体状况，觉得我妈的话在理，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事实证明，我妈的想法非常正确。
02
婚后，我爸为了我妈的病四处求医，没钱买药，就请医生开个药方。然后，按着药方，就像李时针一样穿着胶鞋，带着草帽，背着背篓，跑到深山老林去采药。不知跑遍了多少个山头，也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鞋。
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妈的病，在我爸的悉心照料下，日渐好转。身子一天比一天健壮。而后，我妈从林黛玉变成了王熙凤，掌管着我们家的一切大权。
记得小时候，爸爸给妈妈起了个绰号叫“老七点”。原因是我妈每天早上都是七点起床，那个时刻，正好是我爸做好早餐的时间。
从我记事起，我爸兜里就没揣过钱，翻开他的兜比他的脸都干净。不是我妈管得严，他是养成了兜里不揣钱的习惯。他说，兜里有钱反而心里惴惴不安，不如交给我妈踏实。
不但如此，我爸无论什么事都唯我妈马首是瞻，把我妈的宠得无法无天，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到了指路为马的地步。
有一段时间，我妈精神状态不佳。有一天晚上睡觉时，她跟我爸说，她听见我家炕洞里有鲤鱼在翻滚。我爸把耳朵贴在炕上，啥也没听着，却跟着我妈说，是有鲤鱼在翻滚。
第二天，我妈跟我说：“你爸和我都听到咱家炕洞里有鲤鱼，你也听听？”
我听后差点笑掉大牙，哎呀妈呀，这怎么可能？这是火炕啊，别说是离不开水的鱼，就是一只火鸟掉进炕洞也得烧成碳啊。
我嬉笑着问我爸：“爸，你真听到鲤鱼声了？”
我爸冲我一摆手说：“你妈说啥就是啥！”
还有一次，那是寒冬腊月的早晨，我妈听说大冰沟的山上，有个水泉，四季流淌，百年不冻。说那水是神水，喝后可祛百病。
我爸知道那山上确实有个水泉，但说那水是神水纯属谣传。明知荒唐，他还是穿着棉鞋，戴着棉帽，来回步行十几里路，手脚冻得发麻，从大冰沟的山上提来两桶水。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都觉得我妈不可理喻。但在我爸眼里，我妈已不是王熙凤，她就是武则天，她的话就是圣旨。让他上东，他不敢上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
03
这样的父亲，在我妈面前与其说是一个没有原则的妻管严，不如说更像一个窝囊废。但，他的窝囊只给了我妈一个人。在全村人眼里，他却是一个刚正不阿，雷厉风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爷爷、奶奶去逝后，我家一贫如洗。我爸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他通过勤劳的双手，改变了贫穷的面貌。后来，我家的房子是在我们村是盖得最好的；我家是我们村第一个买彩电的；我是我们村第一个穿皮鞋的。
只有初中文化的他，从当果树技术员，到一村之长，再到乡里的干部。他斗得过地主，打得过恶霸。他浑身上下正气凛然，透着一股别人无法僭越的威严。
记得小学五年级时，我们班的同学都被班里的”胖虎“欺负，我也不例外。那天，我爸来到我们学校，往那个“胖虎”身旁一站，啥话也没说，就吓得他直哆嗦。从此，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这就是我爸，一个让妈妈引以为荣的丈夫，一个让我引以为傲的爸爸。
对于妈妈来说，爸爸是天；对于我来说，爸爸是山。妈妈以为天永远不会塌，我以为山永远不会倒，然而，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爸爸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因心肌梗塞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说不出来，爸爸的突然离世对我们打击有多大。只知道爸爸的离去，在我们心中成了一张不敢触摸的网，一种不敢提及的痛。我听见妈妈的心在颤抖，我的泪在心底无声地流。
几年后的今天，妈妈总是喋喋不休地说，幸亏嫁给我爸，她才能活到今天。她说，自从嫁给我爸后，从未羡慕过任何人。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他的妻子。我想说，如果有来世，我更要做他的女儿，一定，一定！
爸，您听到了吗？虽然您没有回答，但我知道，您就在我们身边，从未走远......
爸：父亲节快乐！
父亲节：我想聊聊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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