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确切的说,我是一只野猫,我没有名字。
我来到这个世界大概已经6个月了,妈妈在我学会自己寻找食物的那天就离开了,她大概也是一只和我差不多样子的野猫吧。猫群里从来不欢迎体弱娇小的累赘,所以,我没有伙伴。猫群里有一只同我长的相似的猫,只不过它比我更加强壮健硕,看到它跟伙伴们一起玩耍,一起找食物,我真的很羡慕,不像我。每天,猫群都会在爱灌木丛里嬉闹,我作为它们排斥厌恶的对象,只能躲在大树后的墙角,等到他们回去休息时,才能悄悄走出大树的影子,看一眼太阳。找食物也是如此。
也许是猫群讨厌我,它们从不会在我生活的大树附近活动,这也算是上天怜悯我,给我一个能安睡的地方。几天前,在大树附近的墙角出现了鱼的内脏,而且是新鲜的,我想都没想就快速的吃干净了那些内脏,那是我吃的第一顿饱饭,看来,上天又一次怜悯了我,派天使来送食物,我是幸运的吧。几星期后,相同的地方,再次出现了鱼的内脏,这一次,我看见了,不是天使,是一个小女孩。她放下塑料袋,向周围看了看,就转身离开了,我从大树后边悄悄探出头,看着她走进了一个旁边立着花架的车库。本以为所有人都是讨厌野猫的,原来也有例外。后来几次,有一个姑娘来放食物,毫无疑问,她也进了那个车库。我越发对那一家人好奇,便开始悄悄躲在大树后盯着车库。经常有一个老头坐在车库外忙活,有时是种花,有时是弄一些木头,有时是制作各种小玩意,天气好的时候,他的旁边会有一位老太太陪着,惋惜的是,老太太腿脚不好,经常坐着轮椅。夜晚,我悄悄溜到那个花架上,窝在一个空花盆里,花盆里的土还带着白天太阳的余温,那是大树后边从来都没有的感觉,就这样,我开始了白天看车库,晚上睡花架的生活。那家人依然经常向墙角放食物。这种生活让我感到非常满足,虽然我依旧体虚瘦弱。
久而久之,墙角出现食物的事被猫群知道了。饕餮大餐被一只讨厌的猫吃这件事让猫群很生气,处理的结果就是,我被它们群起围攻,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同类的叫声在深夜显得尖锐刺耳,渐渐的我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只与我相貌相似的猫最终制止了这场恶战,离开前看我的眼神除去厌恶好像还带有一丝悲伤,也许是我已经精神恍惚,神志不清了,才会觉得它可怜我。
围攻事件结束了,我再没有力气挪动到花盆里了,最终瘫倒在大树后边,浑身的疼痛叫嚣着,猫的第六感也提醒我,死神要来接我了。
浑浑噩噩几天,我一直窝在大树后,稍微动弹,身体就会重现那天疼痛的记忆。那个小女孩还是会在老地方放食物,不过那些已经被后来者享用了。
又到了夜晚,我竟然拖着残破的躯体挪动到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花盆边,这一次,我不想再在早上离开了,即使被那家人赶走,我也无所谓了。
大概是花盆里阳光的温度还在,那晚,我没有再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
我被车库门上升的声音惊醒了,人说话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我竟然大胆地叫出了声音,“喵……喵…………喵”,大概是想要装的更可怜些,叫声格外凄凉。
有个人从车库里走了出来,他盯着我看了好久,这时那个小女孩背着书包也走了出来。
“明明,你爷爷的花架里竟然有只哭泣的小猫”男人看向小女孩,“既然在这,就说明和我们有缘,我们留下它吧。”
“好啊,好啊,太好了”小女孩开心的跳着。
“快上楼去,让你妈妈找点吃的给它。”男人摸着我的后背说。
话音刚落,小女孩就跑上了楼,男人将我从花盆挪到了车库里的浅木盒中,他的手上带着暖暖的温度,我不禁在他的手心蹭了蹭。小女孩也拿着食物从楼上下来了,男人在墙角找到两个塑料盘子,一个放了食物,另一个装满水放在了我面前。
“好了,现在去上学吧,它刚到陌生地方肯定不习惯,我们中午再来看它,走吧。”男人取了车要发动。
“爸爸,等我中午放学回来再和姐姐来看它。”
我躲在木盒子里偷偷的看着他们,知道车库门放了下来,我又被黑暗包裹住了,只不过,这不再是令人恐惧的黑暗。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我是只快要死去的野猫,不管怎样,谢谢他们收留了我。
估计又经过了很久,有人把车库的灯打开了,乍眼的光使我不得不藏起来,两个人进来了车库。
“姐姐,那个小猫真的很可爱。”那是小女孩的声音。
“是吗,在哪,我一定要看看。”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出现了。
就在我想偷偷看看的时候,一对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疑惑中带着惊喜,她笑了。
“真的,明明,这只小猫好可爱。”她小心的摸着我的头。
“哈哈,我就说吧。”小女孩蹲下看着我,怯生生的伸过手,却又不敢动弹,她的姐姐拉着她的手轻轻摸着我的头,那是和男人手心相同的温度,温暖舒适。
我从角落里踱了出来,盛食物的小盘子里已经换上了新的食物,我缓缓地凑了过去,侧着身子看了看她们,又怯怯的低着头舔了一下那个盘子中的汤水,没想到临死还能尝到这种美味,以往野猫只能以垃圾箱里的残羹剩饭为食,新鲜的食物是想都不敢想的,就是这样的美味,我尝到了。
“明明,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姐姐,它好像很喜欢吃菜花哎,要不叫它菜花吧。”
“可以啊,以后菜花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正在进食的我在听到名字后停下了动作,“菜花,菜花”的被叫着,是的,我有名字了,并且还有了家人,就在被收留的当天。
脑海中母亲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模糊,她离开我的时间真的太久了,我曾一度怀疑我是因为体弱多病被母亲抛弃了,不然,其他的野猫也不会如此厌弃排挤我。即使不曾有过伙伴,我也默默的度过了很长时间,现在的我很幸福,我不仅有了名字,还有了家人。
我开始不想就这样死去。
被收留的第一天,小女孩的姐姐便把我带回了家。
我还是无法克服对水的恐惧,小姐姐给我洗澡时被我抓伤了手臂,她也只是抖了一下,我害怕极了,在她怀里剧烈的挣扎,她还是小心翼翼的把我抱上了楼。那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子,家里摆满了东西却很整洁,她抱着我走向了里屋,里面住的就是那个喜欢在楼下车库捯饬器具的爷爷和奶奶。小姐姐将我放在了奶奶的床上,奶奶将我挪到了被子上,是很温暖很柔软的小被子,那种感觉让我变得昏沉,我只想在被子上睡过去。但是跟被子相比,我更喜欢那两摞叠起的被子间那道小小的缝隙,刚好可以容纳我的身体,没有过多的光亮,我可以舒服的团在里边。奶奶很喜欢小动物,总是在看电视时摸我的头,那双手已经是皮包骨头,却带着可以抵消骨感的热度。
小主人给我造了一间屋子,厚厚的报纸上铺着一张软软的小毯子,屋子里有我喜欢的毛球和铃铛,在睡前小主人和小姐姐还来跟我说晚安,帮我拉上了小屋子的门帘。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不是很奢华,但是足够温暖。
小主人在没有课的时候会带着我出去玩,大概是天生的野性,我会经常跑离她的身边,虽然我残破的躯体不不允许我跑很多。邻居家的老头跟小主人说我是一只野猫,不能养在家里,被我抓到是要打狂犬疫苗的。听到那话,我没有再继续向远处跑,是啊,我是只野猫,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小主人家对我真的够好,曾经缺失的部分现在已经得到了弥补,我该计划离开去寻找我的墓地了。在外边的时候,我表现的非常狂野,在家里我会经常抓坏家具,好让小主人家厌烦我。我成功了,小主人的爸爸最终不能忍受我的种种劣迹,把我又带到了楼下的车库里,但是仍然会把我放出去玩,傍晚时候再把我叫回来。他始终认为我只是一只野性尚存,渴望出去玩的小野猫,所以给我最大的自由,殊不知那只是我想离开,不想再打扰他们的生活。我每天出去并没有到处走动,只是躲在车库前的灌木丛里,就这样持续了一周,是时候离开了,我没有在小主人爸爸的呼喊声里回家。男人等了很久没有看到我便把车库门放下了,只是第二第三天仍是在相同的时间等着我回去,而我也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便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终于,车库门再也没有在傍晚时分打开过,我知道他们放弃了。
传说猫有九条命,作为一只猫,我知道我是只仅剩一口气的病猫了,九条命的实践只能交给其他的猫了。我选择了一个没有打扰的地方作为我的墓地,慢慢的,黑暗和寒冷包围了我,从心脏冲出的冷气让我的四肢变得麻木,眼前好像出现一个影子,那是只跟我很像的猫,意识模糊的当头,好像感到母亲在舔舐我的毛发,那股从心脏迸发的寒冷好像在慢慢散去,好心安的感觉,就让我再睡会吧。
“菜花。”
前面的猫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后,迅速的跳进了树丛,没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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