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本身的练习有三个层次,上了一个层次,之前的功用就变成无为,也就是说已经进入自然状态,不需要再费心了。这三个层次也是彼此渗透的,即便触到了最高层次,也还需要进行第一层次的训练,就像佛家说的悟后起修。第一层次是机械训练,第二层次需要动用心智,第三层次用的是心,纯粹的感知。比喻来讲,一道美景的呈现,首先是以大地为铺垫,其次是各类草木山水有序组合,最后需要有光。天道酬勤,本末终始,道法自然。
书道最高的境界就是整体的无为,不是说什么都不做,而是说经过长期的积累,一下笔自然就是美的,举重若轻,治大国若烹小鲜。悟性、耐力和专注力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个元素,永远只能原地打转。
书法本身,有道也有术,术是接近道的一种方法,倘若过分专注于术的研究,最终就会局限于心智,更高的层面是上不去的这就像人在地球上登高一样,即便爬上珠穆朗玛峰,对于天空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土丘。
书道太多的术容易作茧自缚,但是术可以作为入道的阶梯。书法讲到最后,就是心法修炼,如何涵养精气神,内在上到怎样一个程度,外在才能对应显现。通过书法来悟道是很形象的途径,很多晦涩的道理结合书法可以变得简单明了,譬如道德经中的道可道非常道,以及无为而无不为,大道至简一类的概念。因为使用的根本不是心智,所以用心智去理解就会被概念束缚。
具体来讲,就是要持续不断的练习,这种练习不仅仅以时间为衡量标准,更多的是专注度,越专注,短时间内的效率越高。这种效率不是说写了几个字,而是说字气的提升。所以书法练习中很多判断标准和人们日常惯用的标准是很有出入的,这是纵向开拓的思维。
书道另外想要写好书法,还需要放下把字练好这一强烈的执求,欲速则不达,即便能有成绩,也会被随之产生的很多负面效应干扰,比如容易僵化,整体气息锋芒太过等等。
此外,倘若仅仅专注于书法本身,不去接触更多元的信息,也会导致书法本身的干瘪。书法和写作其实是类似的,单纯追求作品就出不来作品,应该追求生命,作品是生命的一个层面,而不是全部。需要内在饱满,而后自然流露,内部的蕴藏量就像大地,外面出来的是山水。去感受生命,生命就会呈现在作品中。
书道经常练习,这种练习并不仅仅是字本身的练习,这是内在信息整合的一种抽象表现,可以把自身的阅历境界都融入书法当中,书法相对于写作是一种更抽象的方式,但是本质上有许多相通之处。倘若不勤加练习,学的很多知识就处于机械态,不会真正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练习的时候尽可能专注且放松,这时候就能动用整个身心,很多的灵感也会随之产生。
书道大学里面讲,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事物都需要正位,心理学上很成功的系统排列理论也强调这一点。书法练习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结构章法的把握,少了这一层,看上去永远都是不伦不类。需要站在宏观角度把握整体的平衡,一幅作品必须有统一的风格,或者不同风格之间高度相融,否则就变成大杂烩,需要进行再分解和提纯。
严格的秩序必须遵守,但同时需要展露个性,个性的展露不需要刻意为之,只要保持最清澈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是在创新,把握住核心,外在顺其自然。王羲之《兰亭序》中每个之字都不一样,这是外在的创新,但是内在而言,就是始终立于中道。从表现上看,现象纷纭,从系统来看,脉络分明,从核心去看,如如不动。所以系统理论还是没有到达终极,因为系统之外还有系统,系统的终端超越系统概念,是混沌灵明的所在。
书道很多事物接触之初都是困难的,因为它超越我们以往的经验范围。但是我们本身的潜力不是我们的经验可以预知的,对环境的适应性以及心理的承受能力,知识储存和输出的能力。大道至简,真正到达了某个高度的人,眼中并没有所谓的高度,他会去仰望别处,自己这里始终是平地,甚至低洼。一路走来甚是简单,只是经常走,每次一小步而已。
曾经的成绩对于当下没有直接意义,除非能够吸取其中的教导。专注,坚持,规范,创新。即便不去走曾经的路,只要努力过,就会知道天下的路,无非就这么一条,只是看上去有点不一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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