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皖南山区一个普普通通的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村庄依山傍水。山不是太高,但植被茂密,郁郁葱葱;小河也不宽,但河水清澈见底,鱼虾一眼可见。村庄前后都是山,后面山脚下是房屋,前面山脚下是河水,房屋的前面是道路,靠近河水是农田。
村庄的历史不详,据老辈人说,他们的祖辈从湖北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房子十室九空,房子里的蚊帐都粉掉了,只有树啊草啊在疯疯地生长着。
据史书记载,清朝后期,因太平天国运动,江南一带连年战乱,造成田地荒芜,人民居无定所。1862年,湘军攻克这里时,百姓被杀无数,尸体堆积如山,无人掩埋,导致瘟疫横行,当地人口稀少。在这样的背景下,清政府做出从湖北一带大量移民到这里的决定,以恢复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这也就是传说中所谓的“移湖北填江南”的由来。
祖辈们在十九世纪末从湖北迁移到这里后,建房开路,垦荒种田,砍柴生火,生儿育女,被毁灭的小山村重又山清水秀,炊烟袅袅,人畜共享。
如今的这个小村庄,留守的大多是六七十岁七八十岁的老人。这辈的老人,吃苦受累了一辈子,如今,他们闲下来了。老人的子女们都去了小城或更远的地方工作或发展,挣了钱买了房,孙辈们在小城里读书接受更好的教育。小村庄离小城不远,大约十几公里的距离。在周末或节假日,儿孙们便来看望老人,这是老人们最快乐的时光。
小村庄的稻田已不再栽种水稻,因为种水稻的一系列程序:下秧除草打药收割晾晒老人们已经弄不动了,除了一两块会偶尔种上点油菜之外,平日里农田基本荒着。老人们或在自家门前房后的地里种种小菜,或晒晒太阳,打打小牌,唠唠嗑,闲散的人儿过着一生中最闲散的时光。
02
冬末春初的有一天,从外乡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胖胖的身材,有精气神的眼睛。他想租小村庄的农田种树,一年一亩五百块钱,一年一付。这些留守的老人们无一例外,全答应了,农田,闲着也是闲着。
中年男人付了钱,带来了人,指挥着机器,翻耕了田亩,平整了泥土。然后用货车拖来了成堆成堆的小树苗。中年男人问这些个大爷大妈们:“您们愿意栽树苗吗?男工一百元一天,女工八十。”无一例外地,老人们又全答应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天刚蒙蒙亮,小河沟里就响起了棒槌槌衣的“啪啪”声;然后,各家就生火做饭,烟囱里炊烟袅袅;吃罢饭,大家伙就来到了劳动现场:捞沟的捞沟,剪枝的剪枝,栽苗的栽苗。这种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村里多少年都不曾有过了!
在忙碌的日子里,老人们不再打牌不再悠闲地晒太阳,有时,连子女们的看望也被他们推掉了。老人们做着事,唱着歌,充满着热情。他们或许在寻找年轻的记忆吧:大集体劳动那会,他们是小伙子大姑娘,现在,一转眼就老了呀!
春夏时节,是万物疯长的季节。小树苗很顺利地成活了,小草也一起蹿了起来,于是,老人们拔草、打药,新一轮的忙碌,忙得不亦乐乎。
热闹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一年,成片成片的小树苗到了该出售的时间,却迎来了苗木滞销的大气候。苗木卖不起价,如果起苗还得费人工,拖出去还得请车子运输,不赚反赔钱。于是,大片的苗木就那样滞留在田里,中年男人也不再出现。
老人们在叹息中回归平静,晒晒太阳,打打小牌,唠唠嗑,闲散的人儿过着最闲散的时光。
03
小村庄每年的几次最热闹的时候是在过年和过节。
过年,儿子们带着孙儿孙女们回家,一般都在腊月二十八九的日子。家家户户婆婆媳妇一起搭手烧年饭,男人们则贴对联放鞭炮,然后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团圆饭。饭后子女们给老人发红包,老人们再给孙辈们发红包。大家走出门到村庄上转转,脸上溢满笑容,互相祝福互相拜年。老人们最喜欢的是过年的日子,整个村庄上热闹团圆和喜庆。
然后是清明节,儿子孙子们都回家了,无论是住得近的还是远的。男丁们成群结队地上山祭祖,前后左右的山上到处都飘起了花花绿绿的纸条儿,山坡上山谷里到处充斥着焚烧纸钱的气味,鞭炮声一阵阵响起。老人们心里很欣慰,想象着自己百年之后,儿孙们光顾自己坟头的情景。
端午和中秋节,村庄里嫁出的女儿们都回来了,同时还来了女婿外孙外孙女,拎着各种礼品:烟酒吃食衣服鞋袜。女儿们在村里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在门前的大路上奔来跑去,跳着叫着,很是热闹。老人们看着女儿女婿外孙外孙女,一整天心里都甜蜜蜜的。
04
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静静的存在。花谢花开,草枯草荣。树木在冬季落光了树叶,春天里它又发出新芽。人长大了,老了,去了,然后新的生命又开始生长。如此,代代因袭。
但,静静日子里的笑声是动听的,静静日子里的温暖是美好的。小村庄,只要有人气,只要有人间的爱,它就是有生命的永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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