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母亲屋后,满地的麦穗黄了;屋前,一树的枇杷也黄了,一串串,在绿叶丛中黄灿灿的笑着。
我没留意枇杷是什么时候开花的,也不知道它的花是否鲜艳,甚至不知道它青涩时候的模样。似乎就在我无意的一抬头、或一瞥中它就黄了,或许是它黄得有光泽吸引了我的视线。
十三号那天,快五点的时候我回程家墩的。这个时间村庄里的炊烟还没有升起来,树梢上太阳的光还很热烈,我的影子随着我在村前的马路上荡来荡去。我进不了村,是因为去程家墩不宽的村路上一辆货车趴在当中。
风能过、人可以从庄稼地里绕过去,车子却没有办法过。
此时村庄还在忙碌,田野里也在忙碌,眼前的玉米秧子一尺多高了,叶子绿绿的,风吹着“哗哗”响。棉苗刚移栽上,在陌生的宅地上还没有熟悉过来,两匹叶子像被开水烫过似的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样子。一地地的油菜秸秆静静的躺在垄上,等待着“叭叭”响的连枷,但我的思想如同我的年龄落伍了,在我的视线里,我没见过的情景是,一直用铁锹锄头镰刀耕作的田野里,轰鸣着几台收割机,一堆堆的油菜秸秆被它吞下,那气势如三天没吃的饿汉。我感叹老家也和现代的气息接轨了。
八十多岁的母亲抱着一抱柴把子走向锅屋的门,见到我的车子拐进来,怀中的柴把掉下一半,随即抱紧剩下的一半,似乎是抱住了她的儿子。
随后抱怨声就传到了我耳边:回家了也不打个电话?
我说,又不是什么客人,碰到什么吃什么,又不要您准备的。母亲笑了,满脸的皱纹像菊花的瓣,也是,我儿好服待,不挑食。
我出去转了一会,母亲就招呼我吃饭了,在锅屋的小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这汤是刚才做的:蚕豆米普鸡蛋,说是汤,蚕豆米很多,上面的漂浮的蛋金黄金黄的。其他几碗是中午剩下的。母亲还给我盛了一大碗米饭。
“在家蹲几天?”
“今天十三……十五号下午走。”
“带点什么走呢?炝豆角带点,腌蒜头带点,豆腐乳带点。”
“带点腌豆角吧,他们早上吃粥喜欢,我还特地带回了一只小罐,你儿媳妇叫你今年多腌点。”
“好,好,好。再带点新蒜头回去做香头,还有腌生姜,明天我去摘点蚕豆荚,挑点汉菜,割点韭菜。”
“不要了吧,甭忙倒你了。”
“我只种点小菜地,没其他地了,不忙,鸡呢?带两只给我孙媳妇炖点汤喝,鸡蛋大概还有三十几个,上次卖了五十个,一块多一个呢!”
“不要了,你留着自己吃,把身体养好。”
“我身体比过去好多了,你看是不是?”
“嗯,看起来好多了,精神也好了。早上去菜地做个把小时,中午睡一会,晚饭吃早点,酒千万不要喝多了,这些都是我老早就说的。不是给你定什么规矩,是为你好,都不在家,自己注意自己。”
“我晓得,你说的对,听你的。我天天中午都睡一会呢!不信你问问隔壁的。”
“我们在外面,听到你身体好好的就好,这比你给我们什么东西都好。”
其实刚才我在外面兜个圈子的时候,听隔壁大奶奶说母亲忙的很,一天都没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道忙什么?都八十二岁了。
看样子母亲又在“骗”我,像我小时候骗母亲一样。但我没说穿,记得儿时母亲争强好胜,无所不能,我们一直围在这个家里,围在她身边,饿了,向她要吃的;冷了,向她要穿的。一年四季她总是灶上灶下,屋里屋外的忙个不停。都说养儿防老,现在她的儿子们都做了父亲了,却像候鸟般飞在远方。陪她六十多年的父亲也“抛弃”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这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虽然我们经常打电话回来,也时常给她点钱,无奈给不了天天在一起的欢乐,现在我只是回来看她一次,她就乐得像个孩子,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让我带走,像我们小时候见到了久别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带回我们喜欢吃的零食一样。
忽然想起了枇杷,是因为女儿问过我,如果奶奶家的枇杷黄了就多摘点,回上海时带过来。
出门伸手摘下一粒,剥掉嫩黄的皮,它的肉也是嫩黄嫩黄的,咬了一口,酸酸的……
网友评论
看到这儿的时候顿时口齿生津,想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
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外婆家门前是橙子树,还有一片鱼塘,夏初有橙花香,后来就有稻花香、果香,旁边还有一块甘蔗地,屋后是一座山,山上种着各种蔬果,有桃树、橘树、葡萄,还有一种被当地人成为瓢儿树的大树,夏天那树茂盛得投下的阴影那块地儿都是凉凉的,附近人家还在田里种西瓜、香瓜呢,记忆最深的也是酸酸甜甜的橙子。
不过我最想念的还是外公煮的麻辣酸菜鱼~
不给奶奶留些。霸气😋
好文章读后,犹如喝了一杯老酒,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