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书香澜梦 | 主题征文第10期】
作为一只公猫,小玫瑰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可太难听啦!
但,谁让我是七夕节被妈妈从垃圾箱边捡到的呢?
妈妈说,一定是老天爷看她这一天没有收到玫瑰花,于是送了只小猫咪给她,虽然全身长满猫藓,但竟然是只漂亮的银渐层呀!
01
我被上一任主人像扔垃圾一样,抛出家门是因为得了猫藓,浑身痒,“这个病会传染人”,他们说。
我被装箱搁在十字路口的垃圾桶旁,箱子里闷且热,我又抓又挠也出不去。攒了好半天的劲儿,好不容易将纸箱顶开一点点缝隙,就看到一双大长腿走过来。
实在爬不出去啦!要知道当时我才是一只四个月的小猫咪,只能在街头的热闹中,努力叫得大声一点,扯哑了嗓子喵喵叫,期望得到好心人的帮助。
“大长腿”走出去两三米,终于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接收到我的呼唤,两只手拨开纸箱盖,我的眼前瞬间明亮。
天已黄昏,夕阳余晖从她背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渡了一圈金光。
她惊奇地对我眨眨眼,“呀!银渐层?这是——,被遗弃啦?”
她的眼睛凝望着我,关切又认真,就像八九点的太阳,暖和又舒服地照在我身上。我想跟她走,想用脑袋蹭蹭她的手。
可,自从我得了猫藓,上一任主人就不让我靠近了,带着手套和口罩,用棉签给我涂了几天药,就彻底不要我啦,所以我没敢用掉了毛的脑袋碰她,只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她“咯咯”笑出了声,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点着我的头,“谁家的小猫咪这么可爱?没人要,我带你走吧。”
从此,我有了新主人也有了家,她自称是我的“妈妈”。
我被妈妈捡回家,开启了我的好日子。猫爬架、饮水机、猫抓板、还有各种零食,唯一不好的就是名字难听一点——“小玫瑰”。
她把我的前后脚都套上嫩黄色的小袜子,拿着棉棒一点点地给我涂药,还板着脸吓唬我,“小玫瑰,再痒也不许抓,知不知道?”
妈妈说,一定是老天爷看她七夕节没有收到玫瑰花,于是送了只小猫咪给她,虽然全身长满猫藓,但竟然是漂亮的银渐层呀!
02
妈妈叫许曼,我听她的妈妈叫她“阿满”。
我蜷在妈妈的大长腿上听她跟外婆讲视频电话,外婆住在距离市中心五十公里外的F县城。
“阿满,你王姨又给你介绍一个,条件不错,在银行工作,明后天的安排你去见一面。”
妈妈皱着眉头、苦着脸答应了。
她三十岁啦,外婆平均两天一个电话打过来提醒她——“不抓紧就嫁不出去了”。
妈妈又细又长的眉毛和忽闪忽闪的黑眼睛瞬间垮下来,撅着嘴嘟囔,“嫁不出去我就和小玫瑰一起过”,不情愿的模样,就像小糖豆每次从我家离开时一样。
小糖豆应该比我更讨厌自己的名字,它是一只金毛犬,公的,蓬蓬毛的大家伙,住在我家隔壁。两梯三户,它家的房子最大,不过它傻不隆冬的,见了骨头就找不着北。
大家都不能出门的那段时间,它老跟它的女主人一起来我家蹭饭,阿满妈妈煮一锅骨头涮火锅,锅子才开始“咕嘟咕嘟”冒白汽,小糖豆就伸长脖子鼻息咻咻,在空气里使劲嗅,我看它那副贪婪相,总疑心它会把香气都吸进肚子里了。
小糖豆的主人阿如比我妈妈大两岁,长得还算漂亮。她不用上班、常睡懒觉,做饭不好吃,住的房子比我家大,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到处逛,还有老公给她大把零花钱。
我和妈妈都见过阿如的老公,年龄虽大了几岁,但很有风度。
妈妈在阿如带着小糖豆来蹭饭时悄悄讨教,“如姐,找男人有什么诀窍的吗?我怎么找对象这么难呢?”
“有啊”,阿如吊着眼角,斜睨了妈妈一眼,翘着兰花指,拉长了腔调,“第一要会看人、第二要会撒娇、第三还得会伸手要”。
“完了、完了,哪个我都不会”,妈妈直接“扑通”一声倒向沙发,红扑扑的脸皱成一团,“看来这辈子没机会找到金龟婿啦!不过,为什么还得伸手要?”
“沉没成本呀”,阿如笑嘻嘻地道,“男人的投入越多,付出越多,就会越用心,觉得你有价值。”
小糖豆歪着脑袋趴在地上,按着两根骨头啃得“咔咔”响,龇牙咧嘴,口水直流,只有我蹲在餐边柜上认真旁听,听完也感到绝望——按这个标准,妈妈找对象的事业没啥前途了。
03
别说伸手要钱,我妈妈和只见了两面的相亲对象说拜拜,都要把水果钱打给人家。
妈妈给他打电话,“我觉得咱们实在找不出什么共同语言,要不然就算了吧。”
对方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继续执着地给我妈妈送水果,直接放在妈妈单位的传达室。
今天榴莲、明天芒果,后天西瓜,妈妈受不了榴莲的味道,对芒果过敏,只有西瓜能吃两口,可总不能将水果扔在传达室,最后她只好拿到办公室分给同事,还被一通打趣。
妈妈又给他打电话,“都和你说咱俩不合适了,你咋还不消停呢?别再送了。”
“我觉得挺合适的,每天给你送点水果,表达下我不放弃的态度。”
“确实不合适,水果你也别再送了”。
“可已经送好几天了”。
“那我把水果钱转给你,一千,够了吗?”
挂上语音通话,妈妈有点后悔,戳着手机操作转账,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说多了呀,五百应该就够了,咋顺嘴说了一千?”
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改口。
对方收款之前倒是留了言——咱俩要真没希望了,那我就收啦!
妈妈恨恨地戳手机,“咱俩是一点希望也没有,钱你爱收不收!”
看着对方的已收款信息,妈妈揉着我的脑袋叹气,“小玫瑰,你说我遇到的怎么都是这种奇葩?”
是啊!我仰起脸,同情地看着妈妈。
她陆续相过亲的人中,有第一次见面就直言不讳打听她房子、车子和收入的;有认识半个月就要搬来和她同吃同住培养感情的;有每次见面吃饭要AA的;还有在介绍人面前装老实,其实天天去夜店的……
人确实不行,外婆干着急也没用。她有时念叨两句,说现在这时代怎么这样,剩下的都是好姑娘,有时上火也会一阵骂骂咧咧,说妈妈都是被那个丧良心的耽误了,跟他分了手还一拖几年不找对象。
04
外婆口中“丧良心的”,是妈妈曾经的未婚夫,我听妈妈提过一次。
那天晚上,妈妈下班回家,给我备好猫粮换好水,哼着歌打扮一番要出门,临走还笑嘻嘻地亲了我一口,“小玫瑰,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啦,饭后还要唱歌,你先睡,别等妈妈喽!”
不等就不等!我吃完猫粮跳到沙发上,在丝绒抱枕和扶手之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传来妈妈怒气冲冲的声音,“早说他在,我压根就不会去。”
门开了,妈妈的身后还跟了个帅帅的小哥哥,可惜,是妈妈的男闺蜜,压根没戏的那种异性好朋友。
小哥哥追在妈妈身后解释,“我本也不知他会来,今天我先到,他主动找我说话,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想求你原谅”。
妈妈“哼”了一声,声音就像小糖豆欢快地打着响鼻音,但神情可不是那个意思,巴掌大的脸绷得紧,说出的话也呛人,“他说你就信?他婚前劈腿,你不知道?我跟他彻底绝交,你不晓得?”
“他一直没有结婚,听说和那个早就分手了”,小哥哥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躲闪,有点像小糖豆偷吃时的心虚,“他说这四五年来一直后悔,怀念和你在一起日子。我想,既然你们有感情基础,现在你也没遇到合适的…….”
他一面解释,一面被妈妈推推搡搡赶出门外,对他挥了挥拳头,“赶紧走,不然我揍你了啊!”
门阖上,他话音却没落,“许曼,我跟你讲哈,男人哪有不吃腥的,相亲认识的也未必就靠谱,还不如找个浪子回头的。”
妈妈怒了,猛地拉开门质问他,“你怎知是浪子回头,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他是一直没找,还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小哥哥走出去两米远,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回头看着妈妈和我,“这个谁也说不好。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可能就因为心里有你,对吧?柳下惠这么有名,不就凭一个坐怀不乱?可见其实对男人来说这真挺难的,现在诱惑太多。”
“这是一回事吗?他在我心里不是某个男人,而是最信任的人“,妈妈嘴唇颤抖,脸都气红了,”高中同学,大三寒假的同学聚会见面后我们恋爱,研究生毕业,我们订的婚,这你都知道!一直一直都很好,没吵过没闹过,婚期都定了,忽然间发现他劈腿……”
妈妈的声音顿住了,她仿佛不知道怎样形容心底的难过,虽然她说不下去了,我却听能听到呜咽声。
我冲到妈妈脚前,炸着毛、弓起腰瞪小哥哥,把他吓跑了,但妈妈连续几天都神色郁郁。
我理解妈妈!
我跟着妈妈才一年,每天送她上班,等她回家。她给我挠下巴,陪我捉迷藏,喂我吃冻干和猫条,跟我脸对脸说奇奇怪怪的话。要是哪天,她不吭一声,带着别的猫咪回家对它好,我肯定也会很伤心,觉得自己不可爱,她对我的好也不是真的,自己被骗啦!
05
妈妈不开心的时候,会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看远处一栋栋亮着灯的楼,路上一串串排成队的车,她旁观着热热闹闹的世界,落日灯在墙上打出夕阳的光,那黯淡又绮丽的酡红色,蔓延到她身上,映出形单影只的寂寞。
寂寞这个词,我是在妈妈重复播放的一首老歌里学会的,歌里唱,“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我会跳到她身畔,竖着尾巴,绕她转圈,一面转,一面舔舔她,用脑袋顶她的手,直到她抱住我从阴转晴。
冰冷的水,在心里慢慢焐成热泪,那心肯定要凉的,我挪挪身子,再依偎得紧一些,她撸我的毛,亲亲我,“幸好妈妈还有小玫瑰。”
可我知道,猫可活不了人类那么久。有一天她的小玫瑰也不在了,谁陪她呢?
我的妈妈长得好看,做饭好吃,从不骗人,又努力又上进,据说很难考的注册会计师妈妈都过了,明明哪哪都好,凭什么遇不到好男人?
我一定要帮帮她,帮她找到对的人,谁让我是七夕节被妈妈捡到的“小玫瑰”呢?人类说,玫瑰代表爱情的呀!
第一,要喜欢猫;第二、要长得帅;第三、要对妈妈好。
喜欢猫好办,只要在宠物商店里舍得给猫咪大把花钱的,一定喜欢猫。但,妈妈都是自己去商店给我买东西,那只能想办法去宠物医院转一圈了。
妈妈说,现在给猫咪看诊的费用比人给看病都贵,舍得给猫花钱治病的,肯定喜欢猫。
我当着妈妈的面开始不吃饭,只两顿,妈妈就开始忧心,以为我不舒服,喂我益生菌,还用猫罐头引诱我。我使劲儿忍,终于忍到妈妈带我去医院了。
06
这是家全年无休的宠物医院,妈妈带我治猫藓的时候来过,生意好的很。
我跟着妈妈到了猫科,先遇到的同类是只刚做了剖宫产手术头胎小母猫,送她来的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妈妈惊讶地跟在护士小姐姐后面看新生猫,我等在宠物行李箱里,有点心焦,只好睁大眼睛隔了透明罩四处瞧。
咦?
那个坐在主治医师诊疗室里,一脸严肃地跟人说话的白大褂有点帅,头发浓密、眼睛有神、鼻梁挺直、牙齿白又齐,咬东西一定有力气,坐着也看得出身材高大。
妈妈将我抱到猫科的接诊台上,我“呲溜”一下,撒开腿就直奔转角那个医生办公室。
帅医生正在与人告别,“您二位回去商量一下,如果动手术的话请尽……”
“快”字还没出口,他就被我直接吓到,声音都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我勇猛地连续三级跳,从凳子到桌子,最后扑到他交叉着搁在胸前的手上,嗯,十根手指干干净净,散发着消毒水的气息,我凑近他胸前嗅了又嗅,没有女人的香味。
不过,我的鼻子不如小糖豆的好,要是小糖豆,铁定能闻出过去三天里他走过的地方。
没等我继续对帅医生进行检查,妈妈就冲过来了,伸出手想要抱我,“天哪!小玫瑰,你跑到狗狗的诊室里来了,还打扰医生工作!”
我一扭脸,看向帅医生的脸,他的目光落在我妈妈身上,没有生气,方才严肃的脸色被我一吓荡然无存,此刻浮起的微笑很友善,是小糖豆看到喜欢的人摇尾巴的那种友善。
所以,我不能走。
我的两只前爪抱上帅医生的胳膊,“咪呜”一声,身体也贴向他胸口,隔着白大褂,我控制趾甲半弯,力求不要抓到白大褂里的皮肤。
嗯!大臂肌肉是鼓的,硬邦邦的有力量。妈妈不喜欢太瘦的“病秧子”,她和人聊天说,“他那么瘦,哪里好看?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病病恹恹的。”
妈妈急的直跺脚,半弯着腰抱住我,凉丝丝的发梢垂到我头上和帅医生的手上,她不敢用力扯,只能一叠声地喊“哎呀”,跟帅医生道歉,“平时小玫瑰都很乖的,从没这样。趾甲好久没剪,抓痛你了吧?”
然后又想掰我的爪子,放柔声音哄我,“小玫瑰,要听话呀!快松开你这小爪子,放开医生”,压抑在温声细语里的咬牙以为我没听出来?不过,我才不管,坚决不肯撒手。
我妈妈虽然又羞又窘,但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润嘟嘟的,帅医生一定被迷住了,双目炯炯地盯着我妈妈看,压根不顾自己被我“热情”袭击,坦然“交出”自己的胳膊任我抱,转而安慰妈妈,“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应该是在我身上嗅到我家猫咪的味道了”。
有理由就不算太尬,妈妈跟着点头,“可能是这么回事,平时它待在家里很少出门,所以有点激动。”
帅医生很会接茬,立刻低头对我展颜微笑,“小玫瑰,是不是想和我的加菲一起玩?约一约不?”
这个可以有,我慢吞吞地松开了爪子,成交!
写在最后
我听过一个词,“好事多磨”。
可妈妈和帅医生从认识,到看着他发来的信息不自觉地微笑,才过去短短两周。第三周,他们就肩并肩去吃饭、手拉手看电影,而我则开始了新的担忧,进行的太顺利了呀,他们说第二天让两只猫咪见面,事实却是两人加了微信后嗨聊,处处都合拍、哪哪皆顺眼。
于是,我又开启新一轮的忧虑,妈妈以为我是因她有约而吃醋,揉着我的头保证,“放心呀,小玫瑰,妈妈永远爱你。”
她永远爱我,我相信,但得有人永远爱她,我才能放心呐。
隔壁阿如,前两天被人家打上门来,妈妈才知道,那个给阿如买房子、给钱花,送东西、天天说爱她的男人,原来早已经跟人家做了夫妻。
妈妈听到吵闹声,开门去看,阿如的睡裙撕了一大道豁口,像个咧开的大嘴巴挂在肩膀上,阿如披头散发地垂头坐在一地狼藉的客厅中捂着头,哇哇大哭,小糖豆挡在她身边,跟阿如男人一样丧着脸、耷拉脑袋。
妈妈轻轻掩上门,平时头抬成大白鹅的阿如一定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幅狼狈。谁能想到阿如男人会是这种情况呢?
帅医生又真靠谱的吗?我的忧虑持续到与加菲小姐姐见面之后才消除。
她像我一样爱自己的主人。她的大饼脸一下子戳到我眼前,恶狠狠地瞪着圆眼睛凶我,“就是你搂着我的主人不撒手?你家那个长发妹长得漂亮,人咋样?”
“配你家医生绰绰有余。哼!”
加菲猫哼哼得比我还大声,瘪着嘴巴喵呜呜地说它的主人有多好——洁身自好、上进努力、爱读书、有品位、会赚钱、烟酒不沾、阳光温暖有爱心……,它说的越多,我心里越高兴,不管它说什么,我都只补一句,“绰绰有余”。
当然,加菲听我这么讲,也开心。
最后,加菲说,“原来,他们没遇到合适的人,是一直在等彼此呀!”
我表示同意,还想说句更有哲理的话震震她,竟然憋了半天没想出来,最后只好跟她讲了“小玫瑰”这个名字的由来。
加菲的嘴巴成了圆形,眼里闪耀着钦佩,“你真的帮你妈妈找到了爱情呀!”
“嗯!”
忽然发现,我一点都不讨厌“小玫瑰”这个名副其实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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