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情怀

苦瓜情怀

小的时候，最不喜欢吃的是苦味，尤其是吃苦瓜，偏偏老家又有一个节日专门为它设定，总是逃不过。谁知长大后反是如此的喜欢，觉得那是世间上最奇妙最有深意的味道。

如今反是嫌弃，现在吃的苦瓜，大有背叛了它先人的意思，全然比不上小时候吃的自家种的万分之一苦，甚至有些还带上甜味。父亲就时常打趣它说，以前的日子不比现在，大概是现在苦瓜的生长条件也变好了，不似从前的那般艰难，所以长出来的也就是带有甜味的幸福苦瓜了。

以前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父亲炒苦瓜从来不放糖。每逢吃苦瓜的节日，父亲当天清早就去苦瓜地里打下一些苗条匀称的苦瓜回来，一根根温莹玉色的，摆在白瓷盘里，看模样倒是十分喜欢，可是一想起它的味道，那就是避而远之了。其中就曾发生过一些有趣的事情，有一回弟弟偷偷的藏起来了几根苦瓜，后来被发现后母亲问他的缘由，他竟得意地说，藏起了几根，我就可以少吃一点苦瓜了呀。

苦瓜情怀

苦瓜节那一天的饭菜，几乎所有的主菜都是苦瓜。这时候父亲就满脸笑意的看着我们，站起身来，给我们兄妹三人满满的勺上一勺苦瓜，那老牛哼叫般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来来来，多多益善，吃不完一个也不许吃肉，谁吃得慢再奖励一勺。

奶奶则在另一边呵呵地笑着，这时候，奶奶就成了我们对付父亲的法宝，我们抢着靠近奶奶坐，待父亲一低头，就迅速地把苦瓜往奶奶的碗里放，有一回，弟弟眼见着我们都夹完了，自己的碗里还有许多，竟然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知道了缘由后的奶奶，父亲与母亲具都无比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与妹妹则是低下头来，偷偷的窃笑，只是不敢出声。奶奶一边笑着一边端过弟弟的碗，全然夹到自己的碗里面，然后又夹了一个鸡腿给他，让我与妹妹满眼的羡慕。父亲则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呀，小小的苦瓜都吃不得，以后又怎么能吃得了世间上的苦呢。

苦瓜情怀

岂不知他自己吃时还不是皱紧了眉头，满脸苦涩的样子。而说吃苦瓜吃得最安详的，莫过于我的奶奶了。奶奶吃饭时总是无比的安静，尤其是吃苦瓜的时候，更多了一份慈悲的安详，一边吃，脸上还含着几分笑意，仿佛吃的不是苦瓜，而是糖蜜似的。我曾忍不住好奇的问奶奶，我说，奶奶，苦瓜好吃吗？她说，好吃呀。我说，那为什么我吃起来那么苦呢？那时候，她只是笑着，然后摸了摸我的头说，因为呀，奶奶吃过了许多的苦啊，所以也就不觉得它苦啦。我摇晃着脑袋，还是深深的不明白，不明白一个人吃了许多苦后，反觉得吃苦不再是苦了。

苦瓜情怀

二十年后的今天，奶奶早已驾鹤西去，我也已经明白奶奶话中的意思，因为二十年后他的孙子，再吃起苦瓜，也不再感觉到苦了，反是如同咀嚼一份记忆，反是如同咀嚼一场人生，有的只是亲切与久久的回味，原来，那是一种对苦难的从容，也是一种对众生疾苦的慈悲，更是一种对生命意义的诠释。

多少年后，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奶奶的那张历尽岁月沧桑，人生疾苦的脸上，从不曾丢失的那一张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