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

文/三月鱼

早晨看日历的时候，发现已经是8月了，如果还在上学的话，意味正值暑假。

只是作为一个工作很多年的人，是没有假期可言的。计划中的很多行程，终究只是计划，每天被各种繁琐的事情缠身，逃不开的生活，大概也只能这样了。

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暑假，有漫长的假期，可以和家人在一起，

每天早晨，薄雾浓罩村庄，在鸟儿的叫声中醒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一天就这么开始了，无比的畅快。

白天意味着什么呢？

夏天的时候，天气很热，早晨我起来做饭，父母趁着天凉出去干活，弟弟牵着老水牛，在田埂上吃草。院子里的鸡鸭鹅，叽叽喳喳地叫。

很欢乐的一个早晨。

饭好了，我站在高高的田埂上，叫父母和弟弟回来吃饭。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得到他们的答复，我蹦蹦跳跳地回家。

有时候，我不想回家，想在田野里多呆一会。这个季节，田野里弥漫着秧苗的香味，很清很淡的香，我好喜欢，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一口，再呼吸一口，浑身舒畅。

转过身，回家，村子掩盖在绿树中，会看到很多的叔叔阿姨扛着锄头，有的刚出门，有的回来吃饭。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路过邻居家门口，他们摆着小桌子在院子里吃早餐。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在乎吃了什么，而是在一起，多好啊。

我真的好喜欢这样的早晨，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又像是一副永恒的画，在我心里。

多年之后，我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早晨，只能在心里，把记忆中的画卷悄悄展开，悄悄回味。那里面有童年的我，年轻的父母，还有可爱的弟弟。

傍晚的时候，也是一天中快乐的高峰。

我早早地做好了饭，去屋后的古井里打一壶清凉的井水，放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桌子上摆着简单的饭菜，青椒，茄子，黄瓜，西红柿蛋汤，都是自家菜园的，鲜香甜美。还有一个大西瓜，放在一边的水桶里冰着，西瓜当然是自己家种的。

太阳悄悄地沉了下去，西边的天幕上铺满了彩霞，像是鱼儿美丽的鳞片。父母顶着日暮回来，我家就可以开饭了。父亲总是会先喝一口凉凉的甘甜的井水。

只是这口古井，后来因为家里装了高压抽水设备，古井被封了。现在回去，我大概只记得古井大概的位置。

可是我怀念它，每天早晨和傍晚，很多叔伯都会在古井里挑一担井水，咯吱咯吱挑回家，我想念那悠悠的歌曲。只是如今，很少的乡村，还能看得这样的古井了，人们都吃上了自来水，谁还能记得古井呢？

有时候，我在古井里提水上来，水桶里有时候还会跳出来一只可爱的小青蛙。满心地欢喜，然后把它们放生，这才是原生态。

我喜欢，太阳快要下山时候的田野，金黄色的夕阳把村庄也镀上了一层金。不知何时，微风中，我闻到了阵阵荷香，那样淡，那样甜。闻着这样的味道，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觉得舒服极了。

这样的傍晚，弟弟们放完牛回来，去小河里游泳。最小的堂弟，不太会游泳，小婶婶不放心，一路跟着这群男孩子，他们嘻嘻哈哈笑，说，小婶婶，羞羞羞。那笑声，绵长又悠远。

一晃，我们都大了，村子也空落落的，小河还是那条小河。记得过年回去的时候，周围的村庄倒映在河水中，一片萧条。过去欢乐的那帮孩子们，早就长大了，有些搬出了村庄，有些外出打工，很少回来。我能感受到小河的落寞。

这样的季节，除了美景，我家还有西瓜和葡萄。

父亲每年都会种西瓜，他是个辨别西瓜的高手，用手一敲就知道西瓜的成熟程度。可惜我们几个都没有学会。

因为家家户户都种了西瓜，路过瓜田，不是这个叔叔叫，就是那个阿姨叫，拿个西瓜回去吃吧。再热情的一些，干脆把西瓜杂碎，让我抱着吃。

现在这样的场景，再也见不到了，虽然家里一如既然地种西瓜，可是我在这个季节却很少有机会回去。

印象中，最深刻的那次，还是大学毕业那年的六一，我回去。村子里的所有人，那年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围绕着小河种瓜。

妈妈带我去瓜田，看见了很多相熟的叔叔阿姨，大家热情地打招呼。转眼十年过去，当年和我打招呼的叔伯阿姨，都已经成了老头老太。时光真的是个无声的杀手，它悄悄地改变了人们的容颜，连同我也长大了。

我很怀念过去的村庄，怀念那时候的小伙伴，怀念那时候的每一个早晨和黄昏。只是多年以后，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就是回去了，乡里也早就变了样子。很多人都搬出去了，只有农忙的时候回去。年轻一辈，都安居都市，很多人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前两天，听刘珂矣唱的《半壶纱》，里面有句歌词叫：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

那一刻，我忍不住，回忆属于我的童年，属于我的村庄。

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是那时候的我，最平常的生活，多年之后，却变成了不可缺的回忆，那么美，却有带着点哀伤。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