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人间词话本编
一一 温飞卿词
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斋谓，“飞卿精艳（当作“妙”）绝人”。差近之耳。
译文
张惠言（皋文）说，温庭筠（飞卿）的词“深美闳约”。我认为：这四个字只有冯延巳（正中）真正担当得起。刘熙载（融斋）说，温庭筠（飞卿）的词“精艳（妙）绝人”，这还相差不远。
感悟
王国维先生在这里，评论说温庭筠的词“精妙绝人”，而冯延巳的词是“深美闳约”。
附注
（1）张皋文：张惠言（1761—1802），字皋文，江苏武进（今常州）人。清代词人。
（2）飞卿：温庭筠（812—约870），本名岐，字飞卿，山西祁（今祁县）人。晚唐诗人。与李商隐齐名，世称“温李”。更出馀力，依新兴曲调作歌词，与韦庄并称“温韦”。有《握兰》《金荃》等集，已佚。《彊村丛书》有《金荃集》，并收韦庄诸人之作。《花间集》收其词六十六首，《全唐诗》附词收其词五十九首，《金奁集》收其词六十二首。近人刘毓盘辑《金荃词》一卷（北京大学排印本《唐五代宋辽金元名家词集》六十种），得其词七十六首。
（3）深美闳约：张惠言《词选叙》云：“自唐之词人李白为首，其后韦应物、王建、韩翃、白居易、刘禹锡、皇甫松、司空图、韩偓并有述造，而温庭筠最高，其言深美闳约。”（清董毅录道光十年刊本）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云：“词有高下之别，有轻重之别。飞卿下语镇纸，端己揭响入云，可谓极两者之能事。”又云：“皋文曰：‘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信然。飞卿酝酿最深，故其言不怒不慑，备刚柔之气。针缕之密，南宋人始露痕迹，‘花间’极有浑厚气象。如飞卿则神理超越，不复可以迹象求矣；然细绎之，正字字有脉络。”（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10月北京第1版）深，深厚。闳，阔大。约，含蓄。深美闳约，包括两层意思：一指温柔敦厚，符合诗教原则；另一指寓深闳意旨于言外，即有寄托。
（4）冯正中：冯延巳（904—960），字正中，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南唐元老重臣。著乐章百馀阕，有《阳春集》一卷行世。有四印斋刻本。延巳为五代一大作家，与温、韦分鼎三足。前期所作与“尊前”“花间”一路，后期正当国势岌岌之际，他的某些作品，将其经历及体验带入其中，含有亡国亡家的感慨。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一曰：“正中词，极深郁之致，穷顿挫之妙，缠绵忠厚，与温、韦相伯仲也。”陈廷焯承袭张惠言的词论，谓冯延巳和温、韦所作词均有所寄托。王国维将他们一分为二，认为有寄托的惟有冯延巳。
（5）刘融斋：刘熙载（1813—1881），字伯简，一字融斋，江苏兴化人。清代文学家。所著《艺概·词曲概》云：“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12月上海第1版）王国维赞成刘熙载的意见，将温庭筠所作当作艳词读，这是正确的，但认为温庭筠仅是外表美（句秀）而缺乏深厚的意境，却是不全面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