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轻摇的时光

文／亦恬

那样快乐的时光，似乎过去了很久：那些清凉如水、繁星闪烁的夏夜，那把我们争抢着的小蒲扇，那些平凡而动人的故事……回忆在某个瞬间来临，穿越时空带我飞回了童年。

在那个宁静的小山村里，住着外婆、我，还有五岁的小表妹。外婆总是带着两样什物：一支光滑的旱烟筒，一把用旧了的蒲扇。我们偷着玩过旱烟筒，被呛着咳嗽得厉害，便再也不感兴趣了。于是我们都抢着玩那把蒲扇，其实它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集市上两块钱就能买到；它也不好看，蒲扇剪得圆圆的，用久了，扇叶边裂开了，外婆给它缝了一圈边儿。

我们喜欢学电视里的活佛济公，半眯缝着眼睛，慢悠悠地扇动那把破旧的蒲扇，别提有多神气了！外婆生火煮饭时，我和表妹蹲在炉灶前，故意不添柴让火熄灭，然后拿来蒲扇，朝着炉灶用力一扇，柴火就“嗞嗞”地燃烧起来。外婆嚷道：“让你们看个火，都搞成什么样了！”原来我们扇扇用力过大，炉灶里的火灰都飞起来了，连锅盖上面都是了，我们则像两只小花猫一样，是要挨骂的。

我们常为争蒲扇而吵，外婆就买多了一把新的，可是我们都不喜欢新的，新蒲扇拿着硌手，扇起来硬硬的；旧蒲扇呢，虽然破旧了些，但扇柄光滑，扇起来轻快。外婆也喜欢旧蒲扇，拿起便用。夏天的晌午，我们在院子里写作业，蚊子咬我们的腿，痒得我们直跺脚，于是，外婆就坐在我们身旁，扇着蒲扇来驱蚊，蚊子一靠近我们，就被风吓走了。

夏夜乘凉时，总是少不了蒲扇的。夏天的太阳曝晒了一天，到了傍晚，屋子里仍有一股热气。所以，我们吃完饭，洗完了澡，就在院子里乘凉。外婆铺开一张竹席，我们舒服地躺在上面，用双臂当枕头，惬意极了。外婆手中的蒲扇轻轻地摇，送来一阵阵清凉。没多久，天上的星星逐渐亮了起来，满天繁星，闪烁在漆黑的夜空中，像镶嵌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钻石。

外婆一边轻摇着蒲扇，一边给我们讲故事。我们最喜欢听《牛郎织女》。听故事的时候，望着天上的星星，找寻织女是哪一颗，王母娘娘划开的那条银河又在哪里。虽然一直都没找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喜欢找，那故事也总是听不腻。外婆讲的故事中，有盖着红头纱、安静坐在板凳上，等待出嫁的新娘；也有无心学习、瞒着先生跑上街头看花灯的读书郎；有时外婆也唱老耕牛的歌谣，它一生辛勤耕耘，挨着饥饿和寒冷，也要拖着沉重的犁在地里前行。等到它老了，再也拖不动犁时，人们就把它宰了。它的老骨头被烧成灰烬，撒落在江河中……外婆的蒲扇还在摇啊摇，我们却湿了眼眶，老黄牛多么可怜啊，那星星也在眨眼睛，好像它们也听懂了似的。

月光明亮的夜晚，很少见到星星，好像它们的光辉都送给了月亮。有月亮的夜晚，我们格外开心。外婆轻摇着蒲扇，我们又笑又闹，玩累了就躺在竹席上。小表妹拿来外婆手中的蒲扇，神气十足地说：“我来给你们扇吧！”于是，她学着外婆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扇动着。但是没扇一会儿，她的手就没力气了，越扇越低，还打着我们的脸了。这时，我总要嚷她：“手放高点，又打着脸了，你到底会不会扇的啊！”她烦了我的催促，加上手腕发酸，就气急败坏地扔掉了蒲扇，嗔怪道：“这扇子一点也不听话！”

外婆笑着捡起蒲扇，不紧不慢地扇着，送来一阵阵清凉而均匀的风，像是丝绸掠过脸庞，发梢也随之轻轻飘动。看月亮时，也说月亮的故事，对于“指了月亮，它会割你耳朵”，我们是深信不疑。不过，如果不小心指了月亮，就双手合十拜拜它，它就饶过你了。有一晚，月亮又圆又大，我们躺在竹席上乘凉。看着月亮，我故意指着它说：“我就指你了，来割我耳朵呀！”我指完了，就拜一拜它；然后又指，再拜它……我越来越不怕它了，心想只要记住拜一拜它，就没事了。过了一会儿，一块厚而大的黑云移过来，完全盖过了月亮，我才慌了：我指了它，还没拜！我怕得再也躺不住了，站在院子门口，着急地等月亮出来。

可是，那块黑云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等呀等，月亮还是没出来。我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又不敢哭，只是一个劲地问外婆：“月亮今晚还出不出来？”听到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小表妹问道：“奶奶，姐姐怎么了？”外婆说：“姐姐在等月亮呢！”外婆也哄我睡觉去，我都不肯。直到等了二十多分钟，月亮出来了，我如愿以偿地拜了它，才肯去睡觉。

以往的晚上，我们在院子乘凉时，总是不肯回房睡觉的。每次都央求外婆：我们就睡这竹席到天亮吧。可外婆总是等我们睡着了，就抱我们回屋子去，对此我们总是要生气。这晚，表妹如常央求着外婆，我却说：“不，我们回屋里去。”说着还主动帮忙收席子，表妹不解地看着我，她一定觉得我是搭错脑筋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是躲避那晚的月亮啊！

夜已深，躺在床上，我们都困极了。外婆用蒲扇赶走了蚊子，放下了蚊帐，她的手又轻轻地摇起那蒲扇来，不知疲倦似的，轻柔地摇啊摇，直到把我们送进甜美的梦乡……

不论多少年后，那些快乐成长的时光，那些繁星闪烁、或月光如水的夏夜，那把我们争抢着的蒲扇，那平凡而动人的故事……永远永远都在珍藏我们心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