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成为太阳的蜡烛

作者: MOKY莫 | 来源:发表于2017-02-05 11:33 被阅读0次

    我曾在一次外出时遇见了一支蜡烛。他告诉我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太阳,把温暖和光亮带给所有的人。我笑笑,本着不能嘲笑别人梦想的原则赞扬了这个梦想的伟大并且祝他成功。他信心满满的与我告别,留下了一地已经干涸的蜡。

    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叶子了。

    初中,他作为一个插班生,刚来到班里的时候受到了很多人的排挤,但我认为他性格洒脱,从没在意那些不友好的眼神和动作。那时我也不懂得察言观色和阿谀奉承,说话做事直来直去,叶子也跟我说这样的性格不好,我却没有在意,所以和班里很多同学的关系也仅仅是同学。理所当然的我和叶子的关系好了起来,现在想想可能也觉得只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惺惺相惜。叶子没读过小学,直接跳到初中让他在学习方面有很大的压力,我也可以归于那类心无上进的人。我俩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最后一节课抢饭看谁先跑进食堂。

    抢饭每次都是我赢。虽然我俩都坐在最后一排,但我更靠近门,而且我有一块能把时间准确到秒的手表。当他听见铃声准备冲出教室的时候我早已经冲出教学楼。

    叶子身材魁梧,快毕业的时候他都接近170cm。而我还在奔向160cm的路上。他总是嘲笑我吃得多长的少,我反驳他长的高当柴烧。他总是笑着,是那种眼神里不带一点笑意的笑容。

    这是我初中唯一一个朋友,应该说是唯一一个能称作朋友的人。

    叶子的梦想很远大,每次提到这个,他都满脸幸福的憧憬——成为一名网吧老板。而我也同时憧憬着能一边上网一边收钱。

    中考前最后一次测试,我不出意外的获得了全班第一名的荣耀,虽然是倒数。而叶子排在第二名,当然,也是倒数。叶子看到成绩哈哈大笑,他的眼神依然没有笑意,说着以后开网吧你都只有当网管不能当老板,我成绩比你好。我看着我们俩差两分的成绩单,只能悻悻点头。

    最终,我考上了一所三流高中,叶子没考上。据说是因为他考试第一天睡过了,缺考一科,还是他最擅长的语文。

    故事戛然而止,或许我该继续为一个未知的未来努力下去,而叶子应该为成为一个网吧的老板而准备了。

    高中,或许是青春期过早离开,也或是根本没来。我与初中比近乎变了一个人,每天不在无所事事,拼命记着单词,刷数学题。虽然收效甚微,但一天充实的过去总还是会有一些满足感。而叶子,如同人间蒸发般离开了我的世界,或许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没敢多想。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多,却再难找到如叶子般性格豪爽的人了。于是,我听了叶子的话,渐渐变得稳重,不把情绪外露,冷静而不沉默。学会看别人的脸色说话做事。阿谀奉承这种处事方式也渐渐出现在生活之中。也偶尔想到叶子,他应该成为一个好老板,有一个好的生活。

    我的未来却依旧未知。

    高考,这个经历过的人都会觉得痛苦的事,离我近了。三模成绩平平,但上个一般的学校应该没难度。自信心满满做高考最好的努力时,我收到了叶子的明信片。

    嘿,

    你记下电话。

    常联系。

    明信片上只有收信地址和一个电话号码,我的地址和名字孤独的占据了明信片绝大多数的地方。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他初中时一手秀气的行书。我按着电话号码打过去,听见的是他更带沧桑的声音。几分钟的电话更多的是沉默,他只是提醒我,别忘了梦想。

    两个月后,我看着手里一个二流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两个月没碰过一次的手机,拨通了叶子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第一次见到大木是高中报名的时候,九月余热未散去的时候和不低于百人的庞大队伍等待交学费的时候。这应该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惊奇的画面了。大木排在我前面,以我一贯的搭讪风格知道他不仅和我一个班,还来自同一个初中。

    大木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睡觉,不需要闹钟,一日三餐、餐餐必到并且荤素搭配绝不浪费。和他一起吃了两顿饭我都怀疑他有强迫症了,恐怕每分钟送入嘴里的米饭粒数都有着精确到个位的数字来表示。

    每个人在每个新阶段的开始都会格外努力,我不例外,大木也不例外。他常以学霸自称,只是因为他进校分数比我高了三分。而他自称学霸不到一学期,就因为小白的出现而沉默了。

    小白是隔壁班一个清秀的女孩,长相不算太精致但耐看,或许这不是吸引人眼球的方面,真正让大木五体投地的是她的成绩。当时学校为了给予学生压力和动力,第一学期期末成绩张榜公布,小白在榜头笑看排在下面的三百多人。我和大木成绩加起来还没她的高。但这一切并没有磨灭大木心中坚定的信念。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简单。

    在我眼中青春期荷尔蒙异常所导致的行为不受正常思维的控制而做出的一系列在旁人看来不正常的举动,我归结为青春期综合症。大木是患者,不想进行自我治疗的患者。他痛并快乐着。

    但事实往往没有想想中的那样顺利。一学期过去,大木与小白的关系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唯一值得我高兴的是期末考试超过了大木,成功跃居全班倒数第二。为此,大木买了一袋阿尔卑斯自己吃,以悼念他逝去的青春。

    阿尔卑斯没吃完。我还在为了未来努力,大木还在为小白改变。我偶尔看见大木凝望着小白时的温柔眼神,也看见过小白与大木擦肩时小白的目不斜视。或许大木自己也知道,但总有一些想法和行为不受冷静的大脑控制,它们让人伤痕累累,却义无反顾。

    高一学年末,分科考试。我看着文科八十多的平均成绩和理科高挂一串的红灯,在志愿征集书上郑重写下文科。大木也很毅然的写了理科,虽然他想成为一个画家。艺术生,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文科,而对于大木的选择他给我的理由是反正都差,理科好就业吧。我没有拆穿他。生活还是要继续,不管在意或是不在意,努力或是不努力。在这个以分数划分一二三等人的时代,大木已经离小白越来越远,他还是固执的以小白为中心,展开一切生活,无规律、无章法。

    高二结束,大木成绩年级倒数第五,这个排名的前提是倒数前四都缺考至少两科。小白依旧还是一年前的样子,稳稳占据着年级第一并且拉开第二名三十多分。当然,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高二结束,我成绩全班排名第十七。

    公布成绩那天,我们俩大醉一场。就这样在梦里,稀里糊涂的走进了高三。

    高三,让所有经历过的人唏嘘,让没有经历过的人恐惧。大木依旧选择了艺术生这条独木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画室里。

    他在学着忘记她。

    大木常常一个人骑着车去郊区写生,走过高山,峡谷,稻田,石桥。如同一个人走进异乡。如果觉得自己有一个很美好的梦想,还是朝着它奔跑吧,就算知道结果,它也会等着你的靠近。大木似乎已经回到了高一开始的那个样子,而他的风景画,在学校办了一次展览。

    这是这三年我看见他唯一一次由来的笑容。自然,不娇作。他坐在一副展板前,前面的每一张画都有一个美丽的背影,或是坐在田间,或是倚靠树木,或是走过石桥,或是驻足远望。这个展板的画过于平常,没有多少人驻足,但大木依旧笑的开心。

    我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高考,毕业。大木绘画专业分超过录取线三十多分,却因为文化分差了很多没有被他心仪的学校录取。

    小白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学校。

    收拾行李,整个教室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大木一脸平静,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决定去复读了。”大木缓缓说道。

    “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嗯。”

    一个卷轴扔向墙角,发出沉闷的“碰”声。我心里突然一紧。

    “怎么把它们扔了?”

    “没用了,就扔了。”

    “留着吧,也算留点能回忆的东西。”

    “没必要去回忆了,该忘记的必须忘记。不忘记过去,怎么面对未来。”

    “……”

    我只是看着那些画静静的躺在墙角,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一个个美丽的背影,它们本该被框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而它们现在只是躺在墙角,躺在一片灰尘之中。

    许多人一直在路途中。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许多人一直没离开过。平静生活,安于现状。

    高中毕业前,我一个人去庐山旅行。那十一天的旅程应该是未满十八岁的我对这个世界初步的认识。

    我遇见了很多人,接触了很多人。或许这些人与我的交集只是这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也许,就那几秒。旅程开始的第二天清晨七点,我到达成都。太阳刚刚升起,一座城市的活力还未被完全唤醒。火车经过郊区,还有很多人骑着电瓶车、自行车向城里匆匆而去。不管哪个地方的火车站,只要有车停靠,就会变得熙熙攘攘,有的人在这里重逢,有的人在这里离别。我只是背着包,从这些形形色色面露情绪的人群中穿过。我顾不了别人的感受,因为我还要做自己的事情。

    成都发往武汉的火车上,我遇见几个在成都读大学而家在武汉的大学生,当他们知道我一个人出来旅行时,他们的表情或是诧异,或是惊奇,或是不解,或是向往。从表情并不能完全读懂一个人内心的想法,但我知道他们应该会想什么。武汉很热很热,到达武昌站,下车再走到二楼候车厅,我的上衣已经被汗水浸透。我买了去九江的硬座车票,在热闹的候车大厅里坐好。成都买的两本杂志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充电宝最后一个灯熄灭,手机执着地发出电量低的警告,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我不能用它做除了电话和短信的其他任何事。

    当然是无聊的,我四处观望,看见行色匆匆的人们在人群间不停穿梭,留被不留意撞到的人的一个矫健的背影,年轻的小两口哄着啼哭的婴儿,旁边坐着的大妈看着那婴孩、眼里满是怒意。我对面的妇女紧紧搂着她的孩子,将行李全部归拢在自己脚下,警觉地盯着正在四处观望的我。空气里闷热的湿气和汗味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而对此我只能皱着眉头。这是燥热的天气,让人无奈。

    返程,从九江坐动车到南昌,然后再转回成都的车。南昌车站呆了一个小时,仅仅是从出站口到站前广场再进候车厅就花费了大半时间。没有时间去感受这座陌生的城市。

    一座城市,最先接触的便是火车站,火车站人流的多少,建设的程度,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已经初步反映这座城市的繁荣度和人情冷暖。上车,找好铺位,整理行李的时候,中铺的一对中年夫妻就已经开始讨论火热,和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他们是福建人,开了一家运输公司但效益不好,转让后用剩下的钱入股一家房地产公司,两人正是准备去成都调查房地产市场,为成都的分部建设做准备。对话过程中两人一直露着笑容,这是对前路的美好期待的最好反映。以我浅薄的知识和他们聊天,只感觉两人没有很高的文化程度,但是却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这能弥补他们理论知识的不足。而后是一个年轻的女生,大约二十岁出头,加入到我们聊天中的仅仅只有几句话,她便戴上耳机坐在边凳上去了。最后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坐在铺位上一直沉默着。

    火车上总是会觉得无聊,有的人自娱自乐,有的人带动着整个小厢里的气氛,这是不同的人对待同一个旅程不同的方式。就算沉默也好,欢快也好,列车总会到站,聊的兴致勃勃的人们总会再分开,而这分开或许就是永别。停靠长沙,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妇女接了一个电话,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她的情绪渐渐的低落,直到挂电话后的哭泣。没有太大声音,应该有着良好的素养,但流露出的悲伤却漫布这个小厢,让其他人的聊天停止了。那对夫妻小心的安慰着这个中年妇女。她开始渐渐说出悲伤的缘由。她出身农村,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结婚时没有任何聘礼和彩头,夫妻间的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就算婚宴。有了孩子以后,丈夫为了给妻子更好的生活条件,毅然决定从四川到广东打工,这一去,便没了音讯。妇女,不,不到三十岁的她我应该叫姐姐,半年前她到达广东,在丈夫可能呆过的地方一个一个寻找,最后只知道一个消息,丈夫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她带着这个消息和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返回四川。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四川老家打来的,母亲病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叫她快回家,也许还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个家庭连带两个家庭的压力全部压在这个女人身上,让她近乎崩溃,却依旧坚持着。而我们能做的仅仅是一些虚无的安慰。

    我们在成都东站分别。

    追逐梦想的脚步没有停下,与命运的抗争还未胜利。不管生活多么艰辛,依

    旧需要咬牙坚持。这是一种磨练,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折磨,经受不了而后的平淡。而这些闯荡带给你的成长,会比书本中那些肤浅的文字带给你的更多更多。

    这世界有很多原以为。

    我原以为他不会走;我原以为这样就行了;我原以为情感如此简单;我原以为这世界充满美好。

    这世界有很多如果。

    如果他还在;如果以前我珍惜了;如果我当时那样做了;如果没有如果。

    一个人度过了一年。我回想了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初中、高中、高考结束。再到现在的大学。每一步走的十分顺利,却又充满坎坷。这步伐打断了我曾经对我想要行走的路的一切预想。尽管不愿意却依旧要去面对。

    我突然想到叶子。那些他所谓的成熟也仅仅只是作为一种社会阅历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去改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我现在觉得我错了。每个人对着世界的想法都会是不同的,看见的美好,看见的邪恶,在每个人心里都会形成各种天差地别的想法。我没权利去改变,叶子也没有。

    我又想到了大木。怀揣着自己的梦想,并且有能力去实现它,却因为一切客观因素而不得不去放弃,我知道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尽管觉得可惜,但事实无法改变,这世界的优胜劣汰从来都掌握着主导。但我还是羡慕他,至少他曾经为那个人,那个梦去努力过。而我却没有。

    我想到我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拥有的却想去拥有全世界的人。荒唐无聊,滑稽可笑。我想证明什么?我想改变什么?那些过去成为定局的每一件事我都渴望去改变,我的渴望、期望、绝望。这些本该不会出现在我身上的感觉现在轮番让我体验。这不是一个朝气蓬勃的人应该有的情绪。

    我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无力挽回,就如同叶子和大木可能我们此生无法再见,和那些匆匆从我的世界经过的人一起消失在时间的磨灭之中。但很多事又在这磨灭中渐渐有了轮廓,它们无时无刻在提醒着我未来的路,我的态度,想法和行动。于是我不得不抛弃那些失望绝望的想法,去重新为我自己努力奋斗。尽管很多奋斗的结果都只是一场空,但也无法阻止我去追逐我想要的生活。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回到从前那个乐观开朗的我了。很多人也开始渐渐接受这样一个我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我的梦想,野心也在我信心的支持下从灰烬里滋长发芽,开花结果。追逐的过程太过坎坷,即使遍体鳞伤,也要坚持不懈。因为我还没有浑浑噩噩的行动,我还没有得过且过的想法,这世界还有值得我去看得地方,这生活还有更加五彩的方式。希望不该被破灭,背上行囊。朝着想去的地方,迈步前进!

    我曾在一次外出时遇见了一个人。我告诉他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太阳,把温暖和光亮带给所有的人。他笑笑,在他轻蔑的笑容下赞扬了我这个梦想的伟大并且祝我成功。我信心满满的与他告别,留下了一地已经干涸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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