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于读高二那年，是2009年。
那一年，他是满嘴荤话的猥琐学生，张口就是黄段子。下课的时候歪歪扭扭坐在座位上，对着走廊路过的穿着白色T恤的妹子不要脸吹口哨，看，跳跳！
然后就是哄堂大笑，逼得稍微丰满一点姑娘再也不敢往九班门前过。
在姑娘一脸羞耻众人起哄中，大于觉得自己万众瞩目，简直星光闪闪。
每当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从门外进来，大于就会慌忙闭口，变得无比严肃。
那是梁水。
梁水是班长。
高二年级里最好看的班长。
皮肤白得像雪，低着脑袋在座位上做作业，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挠着他的肝；起身发考卷，漾动的白裙边戳着他的心。
大于喜欢梁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或者说，这个班级里没有不喜欢梁水的。
梁水走动时扬起的白裙边，成为了大于朝思暮想的春梦。
午夜梦回时，他总会呆呆的坐上好几分钟，然后面红耳赤地躺回去。
是的，满嘴荤话的大于，其实是个纯情到极点的男孩。
所有的黄段子，他都是从网上看来的，目的就是会了让梁水注意他。
青春躁动的高中生，就喜欢这种撩拨人的话题,大于自此成为班级里的扛把子。
按理说，大于这么喜欢梁水，应该早上去搭讪了，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开口。
他跟每个女孩都混熟了，打趣玩闹信手拈来，唯独面对梁水，就如果吃了黄连的鸭子，就只会张嘴，憋不出声儿来。
大于难过死了，怎么对着梁水就开不了口呢！
他多想跟梁水走一道，让那飘扬的白裙边挠着他的小腿。
大于呆呆地望着走廊上对人温柔说话的人。
心想，总有办法让梁水对他刮目相看的。
思来想去，他闷出一个办法，就是讲黄段子。
每次梁水在场，他就使劲挥身解数。
“郑喜担的媳妇找不到丈夫，于是就到邻居家去找，一进门，见警局正在洗头，就问：“叔，喜担呢？”邻居听后，有些不高兴，就没理，继续洗头。媳妇有些恼火，又追问：“叔，郑喜担呢？”邻居大怒：“TM我洗头呢！”
众人哈哈大笑，男生拍着大于肩膀说他千帆阅尽，女生娇羞脸红骂他不要脸。
只有梁水，不管他们这边如何气氛热烈，永远安安静静写作业。
大于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黄段子讲得不够精彩。
磨来磨去，终于还是给大于等到一次机会。
体育课时，女生绕着操场跑步，梁水大概体能不好，落在最后一个，在花坛拐外时，被洒水浇花的园丁喷湿了一身。
男生们正在上篮球课，大于眼尖看到，故意把手上篮球拍飞追出去捡球。
梁水白裙子湿了一大块，正站在原地打愣，一旁洒水的人正叨念着。
大于捡到球拍着过去，冲梁水吹了声口哨。
梁水抬起头。
她脸颊旁边的发丝也被湿了，纠成一绺，缠在唇边，脸色有些发白。
大于心扑通扑通乱跳，强制自己镇定，然后装作玩笑，挤眉弄眼说，你今天穿的白色啊？
他觉得这样的搭话自然又有趣，未料梁水的脸色更白了。
大于有点发懵，坚持说：难道我猜错了？
梁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正要说话，篮球场跑过来一人。
他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梁水身上。
仿佛有一道雷当头劈下。
大于刚捡起来的球也掉了。
那次之后，两人的交集更少了。
每次两人碰上，大于想要说话，梁水就有意避开他。
他似乎有一点了解，却又不知道很了解。
大于黄段子也没兴致讲了，有人起兴搭话，他也没半点乐趣。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地底下，明明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就是找不到出口。
直到班里有人传梁水和林宇在一起。
飘动的白裙边现在荡漾在另一个人身边，这个人就是脱下衣服给梁水披上的林宇。
同桌拍拍他的肩膀，说大于啊，别失落，梁水这样的人可能理解不了你的段子，你应该找个能跟你琴瑟和鸣的。
又是一阵哄笑。
梁水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大于觉得很尴尬，却强制镇定，骂同桌，去你的。
他担心林宇偷偷跟梁水议论他不要脸没节操的段子，怕梁水觉得他真是是那种背地里刷片子的人。
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梁水，不喜欢黄段子
大于想要挽救点什么。但凭他以往的作为，他的解释变成了欲盖弥彰。众人都取笑他是不是卯着劲儿打算说个大的。
他说老子没那个意思。
可没人信。
他突然想起来，不止梁水，所有人眼里，他已经被盖上那个戳了。
大于在午夜突然醒来，想起梁水走动时扬起的白裙边，旁边再也不可能有他的位置了。
其实他没有看过小黄片；他也不喜欢黄段子，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方式让人注意，理所当然也觉得梁水会喜欢。
所有的故意都是因为想注意。
所有的气势都是因为想认识。
高中的时间过得很快，大于还是每天都能碰见梁水，但跟以往一样，用黄段子都没办法博得关注的他现在更形同路人。
慢慢的，时间就在众人身上落下烙印。
大于也步入社会了，酒足饭饱之后，他总会说一两口内涵段子，作为成年人，大于又长得风度翩翩，说起来也不猥琐，甚至让很多女孩面红耳赤。
他点到为止，够调节热度却不得罪人。
俨然成为了社交活络气氛的高手。
人到中年，酒精上头，难免就情绪低落。
大于靠在昏黄的包厢，听着耳畔同事取笑他，大于你看着像个有经验的，年轻的时候肯定看过不少吧。
大于笑笑，点了点头，没解释。
众人拍着他的肩膀笑骂他深藏不露。
他恍惚觉得耳熟，却再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这句话了。
说起来有谁信呢。
他的青春没有小黄片，只有梁水的白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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