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源

　　家里曾养过一只田园犬。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狗狗，于我而言。

　　它叫小源。

　　小源曾是一只活泼闹腾的小狗狗。然而关于小源小时候的记忆，我竟只有一个早上。

　　我对时间的概念都已模糊不清了。总之，那是一个早上，我在二楼的房间里睡得正香，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它兴冲冲地跑上了楼，跳上了我的床，极力拱我的被子。半梦半醒间，我模糊地以为是老鼠掉在了我的床上。我内心极度地恐惧，一时感觉是梦到老鼠掉在了我的床上，挣扎着要醒来；一时又感觉是真有老鼠掉在了床上，挣扎着不愿清醒。然而等我真的醒了过来，却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像往常一样走下楼，然后看见弟弟正在客厅逗一只小狗玩，我这才知道了“罪魁祸首”。

　　小源就是这样来到我家的，是爸爸在那个早上买来的。

　　关于小源是一只小狗时候的记忆，任凭我如何搜索也是没有的了。仿佛它就那么凭空长大了，突然就变成了一只安静的大狗，总是懒懒地趴在地上。

　　当然，有时候它在家也捣蛋，比如翻厕所的垃圾桶，多次。妈妈教育它的方式很简单，用拖鞋抽它嘴巴。每当这个时候，它都会低声叫，可怜巴巴的。它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逃走，也不反抗，只用它焉焉的叫声博取同情。

　　它是很爱妈妈的。它好像很懂陪伴的意义。无论妈妈去哪，它都静静地跟着，从不需要呼唤。

　　在田埂上，在草丛里，在妈妈干农活或者回家的路上，我总能看见小源的身影。

　　它也十分聪明。在那时候，村里养狗，吃的就是我们的剩饭剩菜。我和弟弟总是非常偏爱它，它好像也察觉了，我们总是偷偷夹我们碗里的肉给它吃。

　　有时候妈妈不在家，它就会朝我们撒娇，用它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我们，围着我们转圈圈，翘起它的前脚，引导我们跟着它走，一直走到冰箱门前，我们就会“偷”冰箱里的肉给它吃。每次被妈妈发现的时候，她总是又气又笑的数落我们。

　　我上高中寄宿学校时，每个周末回家，都有小源热情的迎接。它不知用什么方式感知到我回来了，每次都会从家里冲到我身边，绕着我转圈圈，然后两只前爪会趴在我上半身，仰望着我，就好像要迫不及待地拥抱我，眼睛亮晶晶的，浑身散发着快乐的气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用力揉它头顶，捧着它的脸，使劲地来回揉搓。现在回忆起来，仿佛还能听到它喘气的声音，欢快的，急切的。

　　随着我上大学，参加工作，渐渐地，离家越来越远，我见到小源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这时候各种新鲜的事件充斥着我的生活，我对小源的思念只在一些联想和谈论到它的间隙停留须臾。但只要我回家，都能看到它欢快又急切的向我奔来。每一次，我都感到无比快乐，喊它，揉搓它。

　　在那时，我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自然而然会一直发生的事。可究竟是哪一次，没有了它迎接的身影，我竟毫不知情。

　　我对时间的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是一个春节的假期，我回到家，对失去的一切无知无觉。直到饭桌上不知怎么聊起了狗的话题。

　　“对哦，小源呢？”

　　“死了。”

　　“啊！什么时候？”

　　“去年十月份吧，病死的。”

　　爸爸轻描淡写地向我说明。

　　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一口一口缓慢地扒拉着碗里的饭，一点一点塞进嘴里，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