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平安是福
周五下午正在单位上班,惊闻外甥突发心脏病去世,悲伤不已,痛彻心悱。
外甥今年才52岁,在村里承包了六个水果大棚子,年收入几十万元,儿子已在城里安家就业,前年刚给他生了一个大孙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全家老少和和睦睦,街坊四邻有口皆碑。就在一切都顺风顺水之际,溘然辞世,怎不令人心痛,怎不令人揪心……
外甥只比我小一岁。小时候我缀学放牛,等回心转意再想上学的时候,校长嫌我淘气,不肯收留我。迫不得已,我只好寄宿在苏区农村的姐姐家,到那里去上学。那时候姐姐家里比较穷,被不够盖,我和外甥睡一个被窝儿,白天在一个班级里学习。虽然年龄相仿,个头一般高,但我是他亲舅。起初,他一称呼我“老舅”,同学们就哄堂好笑,而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习惯了。农村人喜欢养猫,姐姐家也不例外。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要把猫放在他那边,我要把猫放我这边,小爷儿俩经常因为抢猫吵起来,每次都是姐姐出来调停,让把猫放在中间。有一天,爷儿俩在去邻村的路上发现一只黑白相间、漂亮无比的小花儿猫,咱俩费了好大劲儿、我手都被挠破了才把它抓住。因为学校已经放假了,过两天我就要回辽南自己家,所以我坚持要把小猫儿拿走,他却死活不肯,吵吵没几句,爷儿俩就打起来了,我情急之下挥手就是一拳,把他眼睛打青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回到姐姐家屋都没敢进就跟邻居小孩儿玩去了。晚饭时候姐姐做的肉,吃饭前外甥见我沒在屋就问妈妈我去哪儿了,说等我回来再吃,姐姐这时才发现我没在屋。姐姐见我回来后说我:“你爷儿俩真能耐,因为抢个猫还打起来了,瞅把你外甥打的,刚才你外甥还惦记你呢,以后不许打架喽,快吃饭吧”。听了姐姐的话,我心里无比愧疚,含着眼泪把饭吃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外甥打架,那打架的场景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永远挥之不去。后来,我经过一番周折,再次回到自己的原藉求学,直至考上大学。这期间,由于各自都忙学习,两家离的又远,联系不多,只是过年才偶而见上一面,但彼此交流很少,直到大一时候突然收到他的来信。
信中他说自己很苦恼,本想以我为榜样好好补习考大学,却因与学校管行政的领导发生口角,一时冲动,把学校厕所的间壁墙揣倒了,进了派出所,学也上不了了。信的具体内容我记不起来了,但其中有两句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这杯苦酒是我自己酿造的,如今我要饮下这杯苦酒,直面自己的人生”。我在回信中劝他不要有包袱,更不能因此放弃学业,并约好周末去姐姐家看他。我是坐火车去的,他步行到姚千车站接我,爷儿俩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姐姐家。一路上爷儿俩唠了很多,基本都是关于他今后学习的事。随后,我求人帮他进入我毕业的高中继续补习,准备参加高考。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和外甥在求学这件事情上也是如此。我小学想复学被村里学校拒之门外,之后到他所在的小学上学;他高中被学校开除,我高中学校又接纳了他。然而,世事难料,殊途并不一定都能够同归。我自他上小学的学校起步,一路在各年级领跑,最终考上大学;他从我毕业的高中再次冲击高考,却两度失败,最终名落孙山。他天资聪颖,小学初中都学习挺好,高中期间因受女同学“影响”而耽误学业,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实在令人惋惜。
外甥长得很帅,身高1米78,冷眼一看酷似周润发,形象气质俱佳。初中时候围着屁股转的女生就好几个,高中时候就更不用提了。高二那年,有一次他去大庆看姑姑,回来的时候被火车上邻座的一位已参加工作的绥化女孩儿一见钟情,非要拉着他去她家玩两天不可。说到他的感情问题,至少有三个女人值得一提。第一个是郑丽杰,是他刚到我毕业的高中补习时候认识的,这女孩儿不仅家境好,长得漂亮,而且学习好,又懂事,与外甥感情甚笃,只可惜先于外甥考上省城某一高校,而后分道扬镳了。第二个女孩儿是我的高中同学,名叫范玉凤,也是在一起补习时认识的。此女个头不高、皮肤较黑、其貌不扬,但性格泼辣、韧劲十足、攻击性强,在与外甥相处期间就曾指着鼻子问我姐:“你为什么不同意我和你儿子处对象?”外甥高考失利后,姐姐一气之下把他送到大庆姑姑家,想躲开她的死缠乱打。哪曾想,她竟然凭着自己私下找到的一个大概通信地址找上门去,并与他的姑姑发生争吵,但最终由于外甥执意不同意所以没能走到一起。第三个,也就是现在的媳妇儿,叫沈晓玲,是个典型的农村女孩儿,初中毕业,长的普排大身的,没什么模样,但性格温顺,孝顺父母,对我等长辈都非常尊重,非常亲切。结婚那天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外甥媳妇儿,见她与外甥反差如此之大,酒后我失声痛哭,痛惜外甥身边曾经有那么多女人相伴,最终却娶了这么个媳妇儿。我至今无法理解他当初是怎么想的,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自己酿造的“苦酒”吧。
结婚以后,外甥失去了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或进城打拼的机会,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读书时的凌云壮志早已被抛到脑后。所以如此,与其说是主动放弃,莫不如说是被迫无奈。20多年来,为了生存,他种过地、开过小卖铺、养过鸡、倒卖过疏菜,费尽了心机,流尽了汗水,但盈余有限,仅够养家糊口而已。要说有起色,只是最近这七、八年的事。看别人扣大棚子栽草莓赚钱,他起初也租了两个。因为头脑灵活,能吃苦耐劳,什么品种好就整什么,所以同样是两个大棚,别人能挣六、七万,他却能挣十二、三万,并逐年扩大规模,增加品种,目前总共承包了6个大棚,种植九九草莓、火龙果、油桃等好几个品种,年收入30万以上。
承包的大棚多了,挣钱多了,活儿自然也多了。一年365天,他几乎天天在大棚子里干活,放下这样就那样,心里压力极大,体力严重透支。年轻时候身体本来挺好,什么毛病也没有,近年来却不知怎么得了高血压和心脏病。据说几年前突发过一次心脏病,当时就险些要了命。这次患病时血压已高至200,若不是媳妇儿和弟弟、妹妹硬拉他去看,还不打算去医院呢。当天下午1点10分左右,二外甥来电话,问我医大有熟人没,说他哥病情很重。当时我正准备去开会,我说我不直接认识医大的人,这种病拐弯磨角地找个人也不起啥作用。本想下班前去医院看看外甥到底什么情况,却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他的死讯,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心如刀绞,欲哭无泪。外甥女告诉我,他哥急救的时候正赶上午休,身边一个大夫也没有,等发现哥哥出现异常,她撕心裂肺地呼喊,大夫才围上来施救,如果认识接洽的人,也许医院当时会安排人值班。另外,此前大夫说,这种病况要是手术的话,至少得20万,二外甥听后马上往家里打电话筹钱。我无意对逝者不敬,但我真心想知道外甥临终前是否知道这20万手术费的事,倘若知道,又不知他会做何感想。虽然如今都说人民群众富裕了,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讲,有多少人能随手就拿出20万现金?然而,病魔可不等人,即便你能东挪西借凑齐,恐怕钱没送到,人已经没了。谁也别怨,怨只怨自己命苦。
外甥人缘好,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大家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各种说法和猜测都有。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最离谱的是一位乡绅模样的人的观点。他振振有词地对围观者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阙,此事古难全。圆就会阙,阙就是圆,人太顺利了就容易出点事。挣钱也是,差不多够花就行,多了没用”。我听了很生气,恨不得走上前去把他那臭嘴扇歪,让他也体会体会什么叫“圆”就会“阙”。说起来轻松,这年头,没钱儿子就得打光棍儿,没钱有病就得等死,作为农民,他不拼命地干、不肯付辛苦、不想流血汗行吗?不过他后面那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凡事要有个度,挣钱固然重要,但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只有平安才会有幸福。
外甥走了,苦苦奋斗几十年,就在开始享受奋斗成果的时候莫名地走了,没留下一句遗言,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舍,留给父母亲人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安心地走吧,你的儿子要比你想象的坚强得多,他已决定放弃现在的工作,把你留给他的产业做下去,让你心无挂念、含笑九泉……
放心地去吧,老天自有公道,你今生的血汗不会白流,此生没有实现的愿望来生一定都会让你实现,不会让你再有遗憾和不甘……
外甥,天堂无忧,一路走好!
逝者如斯,平安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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