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里

作者: 辛里 | 来源:发表于2017-08-30 07:33 被阅读265次

    我对台风的格外关注,是从父母去海南开始的。

    工地上的环境,总不会好到哪里去。风雨太大,室外的活儿,便要歇。父母待在工房里,和我的女儿打电话。他们倚着没有玻璃的窗户,把岛上的风雨,递给我们听。

    女儿虽是不大晓得台风的,但想到,一阵风,竟可以把人吹到天上去,她便知这是很可怖的事了。相比忧忡工地的安全,我的担心,又重了一些——毕竟,湖南,是不曾直面台风的强威的。对于陌生而遥远的天灾,我不免要将它设想得更残酷——谁都怕,爱的人,涉足那样的残酷。

    因此,当听到电话那头,父亲拿了木板去钉窗户,我微微放了心——堵上窗口,仿佛就守住了一丝安宁。女儿在我身边欢跳:“这下,就不怕被风刮到天上去喽!”

    台风的名字,向来温柔明丽。白鹿、杨柳、琵琶、茉莉、海鸥和杜鹃……念来,不像是对着一场灾难,却是满口噙着冷香。掀起一阵风暴,恍惚掀起诗册一角。世人的那份恐惧,因着这些好听的名字,化雪一般,消融了不少。

    前几日,十四级的“天鸽”卷来,对海南影响不大,却苦了广东。长风中,我听说了那位推车人。

    他连站都困难了,在他的货车边撑熬,等风息。风呀,已经狂烈成那般模样,将车,摇曳如叶,靠人的双手哪里推顶得住。旁的人,往屋里奔,都说,就算魂丢风里了也不捡了。

    他不听呀,他要捡呀,那车和魂一样重要。

    风,只顾乱地吹,他的车,终朝他的命,轻轻覆盖上去——几秒的画面,了结一生。

    问他为何不这样,问他为何要那样,我们啊,不必再问。只因这小货车,是他最贵的家当。苦惯了的人,真的会穷了心。谁又能去指责一个奋力斗风的人,连同情,都是没有立场的。

    幸而,他或许是能瞑目了,他的年轻的孩子已经大学毕业,将能去扛起一片天。

    沿海的台风,也多会给闷热的内陆带来风雨和凉爽。而我再也不能如以往那样,视这些为享受的平常——在我的每一次交睫之间,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便发生了一场灾难,而每一处的灾难,都有一些人替我们受着。

    我不得不把我这副皮囊,当作劫后的幸存,将我延绵而静好的平安,当作莫大的福祉。这样去想,我所拥有的,便没有什么是不可珍惜的了。

    辛里手绘

    风,是天地的呼吸。有风的地方,便有茫远的想象与招展的深情。

    我坐在老巷子口,迎着穿堂的风,我打湘江边的润风中过,数挖沙的船,朔北的凛风里,去访黄河。那些四面来的风里,那些逆的顺的风里,那些大的小的风里,有故事,一串串,扑面而来,扬起我的发丝。

    我们就从一场风,走向另一场风,一辈子,便由此徜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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