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一带,走在乡下的路上,或远或近,或高或矮的崖头上,会时不时的发现一些残存的破败窑洞。看到这些窑洞,有时我的思绪会飘向远方。
在姥爷家我知道了什么叫窑洞。
印象中是一个酷暑,那时我不到十岁,忘了什么事随妈妈回到姥爷家。
一路走来,那日头毒辣辣的照下来,没有一丝风,燥热的空气,衣服是粘在身上的,一路陪伴的只有蝉儿那高亢的嘶鸣,似乎愈热它叫得愈歇斯底里,豪情万丈。
姥爷家的村落叫北山,依山而居,直白点就是山窝窝里,搁以前就叫穷乡僻壤了。
山疙瘩里,半圆形的山窝四五户人家。山里石头多,大门前的空地都是石头垒的边。条石,青石板,就记得那青石板,被长年累月坐得光溜溜的发亮。旁边有颗梨树,还有槐树吧,反正挺高大的树。只要来到了这树下,立马凉爽了,我会一屁股坐在那青石板上,因为那石板凉极了。
进到院子,二舅的三间房是东西向的;四舅的两间南北向;对面三间是厨房,杂间。这三排瓦房分别是南,西,东与姥爷的坐北朝南的窑洞构成一个院子。
姥爷的窑洞建在崖头上。窑洞上沿离顶部还有五六米,几棵小树,几丛草扎根在窑洞上方。
窑洞是有门帘子的,竹帘子破损的地方用布缝补起来照样用。掀开帘子进去,稍许昏暗,瞬间凉意袭来。多少年后,我才明白那种凉意远非空调可比,通体舒泰,那是黄土地赐予的凉意,无可比拟。
姥姥身体不好,靠东墙挖得土炕,酷暑天还是要盖被子,姥姥躺在上面。东面还有个老桌子。对面也是个木床,来人了就坐在上面。
这个进深有四米左右,再往里进我觉得还得有十米左右。里面放有粮食,杂物,这里面就黑暗多了,妈妈没让我往里走,有两根木头支撑着窑顶,后来我觉得那是个心理预防吧,真塌下来几根木头也不顶用吧。
姥爷身材高大削瘦,稍许的鹰钩鼻子,几个舅舅都是,这种鼻形我觉得是耿直,坚毅,倔犟,坦荡。七十岁以后姥爷的眉毛长成长寿眉的形状,就像画里老寿星那种很长的眉毛,但姥爷的眉毛还不是那种须白的颜色,比黑灰色浅点,眉梢垂下来两公分我觉得很好看。
姥爷在大队里当了几十年队长,正直,无私没为几个舅舅置办啥,那个年代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
后来姥爷的牙都掉完了,说话看着嘴形有点蔫儿,却依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姥姥走后,姥爷常去赶集,方圆几十里逢集必去。中山装,和人说话都背着手,嗓门大。
后来都搬出那个山窝窝了,政府说新时代了那是危房,把那些院子全部推平了,窑洞也封了。
我听了很难过,想念那个院子,那个窑洞。
姥爷八十七岁走了。我没想到的是,舅舅们把姥姥,姥爷的骨灰全部放在窑洞里,然后再封住窑洞口。
从外观看,从崖壁上直到底部,封砖的颜色几与崖头融为一体。我知道砖墙后面是长长的窑洞,有桌子,土炕,那桌子上摆放着姥姥姥爷的骨灰盒和牌位。
烧香祭拜时,就在崖头窑洞前,舅舅们那几排房子都推平不见了。
崖头前空旷的场地,杂草已长一米多高。
其实这个结果我很高兴,甚至于喜极而泣。我觉得这是姥姥、姥爷最好的归宿。
他们生活一辈子的窑洞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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