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啊，有人吗？”广播里传来这样的声音，“有没有人能收到，能收到的话可以回应一下吗？”
收音机的旁边围了一群人，他们穿的衣服虽然还都完整，但是都灰扑扑的样子，好像附着着一层土一样。收音机上面的电子屏随着声音的大小而明暗变化，小晶知道这是因为电子叔叔偷工减料，把灯光和扬声器的供电接在了一枚电池上的缘故，但是她没有说。即使不说她也猜得到电子叔会怎么回答，他肯定会说“这是为了通过灯光观察音量大小，这样子万一广播里有次声波攻击什么的，咱们听不到也能看到了。”小晶觉得叔叔在胡说，但是她也不想指出来，她喜欢看叔叔吹牛的样子，里面偶尔也会夹杂一些有用的话，那些知识帮小晶成了孩子们当中知道得最多的那个。
不过回到眼下的这个房间里，大家有的坐着，有的站在一旁，还有的以很别扭的姿势半蹲身前倾着，大家凑成一团，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一个话务员漫不经心的呼喊。过了一会儿之后，就像过去这些日子里的每一次一样，广播在太阳照到头顶时结束了。小晶失望地撇了撇嘴，同时注意到房间里并不只有自己摆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们都先出去吧，”坐在桌旁高背椅子上的长胡子男人大手一挥，大家就从房间的小门里鱼贯而出。有个少年可能是年轻气盛调皮，从一旁的窗户翻身跃出，枪声在他落地前就响了，小晶的位置正好看到少年被吓了个狗啃泥，貌似脚还扭伤了。“除了打仗的时候，不许翻窗户。”长胡子放下枪说到，他并没有在喊的样子，但在小晶听来震耳欲聋。她出门的时候回了下头，看到电子叔留在了里面，一副等待的样子侍立在高背椅子和其他坐着的叔叔们旁边。
小晶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叔叔说过长胡子叔叔很喜欢人这么做，她也想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关上门后的小晶动作僵硬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向宿舍那边，然后在转角拐了个弯，走进女厕所的一个隔间里。在隔间里小晶脱下写字，一改僵硬的姿态步履轻盈小心地走出隔间，飞快但无声地沿着原路溜回放着广播的房间旁的窗口下，然后趴下闭上眼，静静地听着窗口传来“对方没有表明......”、“保险起见......”、“抢过来也可以......”、“不失为一个主意......”之类的短句，试着理解叔叔们从广播里听出了什么。
小晶感觉到有气息吹过，睁开眼看到迎面一张脸，不由地吓了一跳，意外碰到了地上一块破碎的瓷砖。
“谁？”窗户里传来长胡子那洪亮的声音，这声音从未如此让小晶恐惧。她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脸是刚刚那位少年，但她已经没有闲心去想为什么他也在这里了，是站起来低头认错乞求原谅，还是趁现在赶紧溜走？趁现在溜走的话少年被抓住会不会把她指认出来？可是小晶也没有能把少年也拖走的力气，她第一次觉得也许当初应该听叔叔的练练臂力。
“我！”却见那少年站起身来。他的上半身露在窗户上，在窗沿下面的手却向小晶做了个挥手的姿势，就像长胡子做过的那样，小晶知道这是让她走。房间里传来椅子的嘎吱声和衣物摩擦的声音，小晶知道这说明里面有某位叔叔在往过走。小晶不敢再耽搁，不想被抓的想法充满了她的大脑，她连跳带爬地用半蹲的姿势逃出了窗下的范围，然后匆匆跑过拐角，穿上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跑着逃离身后隐隐传来的打骂和哭泣声。
但小晶没法忽略那之后回荡在整个建筑里的枪声，然而她也只是驻足了一瞬间，又赶紧加快脚步，假装自己能忽略鼻腔的酸楚和眼眶里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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