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默默无声

        昨天晚上，我的丈夫从 农村起来到市里。问我这一天的收入，卖了多少钱。 我说卖的不好，确实的，由于互联网的影响，实体经济真的玩儿不转了。

        “今年卖半年得了，你也卖不好，还不如回家帮我装车呢。”他拉下脸来说话的样子很难看。他就是这个样子，卖好了，卖钱多了，就高兴。卖的不好， 就这样。我不知道他的话如何能说的出口， 回家帮他装车，可能吗？ 买卖已经不好做了，哪还有那么多的货源。这且不说，难道他忘了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我不爱看他这副嘴脸，但是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了。 他向来就是如此，说话从来不管不顾，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想说啥就说啥。 我看了他几眼，嘴里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我的妈妈在北屋，我们这里如果大声说话， 妈妈会多心的。她的心不一定又想什么了。

    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里难受极了。他的话又引起了我心中的痛。仿佛打碎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象翻江倒海一般。

      我是不会回去的，这是我心里最大的意念。因为，赡养妈妈是我自小的情结。

        记得小的时候，我们的邻居康家的老太太，她有两个儿子，也已经八十多岁了，每个儿子家呆一个月，每到月底，就夹着行李在街上走，展转两个儿子家。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拂动，满脸的皱纹， 沧桑的脸不时的揉着眼睛，她在哭，在流泪。

      我的心被触动了，多么可怜啊！她的儿子们没看见他们的妈妈那流泪的双眼吗？怎么能让养育你们的妈妈老泪纵横！

      从那一刻起，我暗暗发誓，等我的父母老了，我养他们。为了我的父母不流泪，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恩。

      我在八九年高考失败以后，选择放弃复读。因为父母年记大了，我不能太自私，让年迈的父母替我挣学费。于是出去打工，因为我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也在读书，父母的负担太重了。

      在打工期间，经别人介绍，认识了我的丈夫，他说愿意和我一起赡养我父母。人生象是一场玩笑，我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我只得退儿求其次。我还欠父母的养育恩，我要报达。

          就是那一句话，我押上了我的命运。有人愿意陪我分担，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好事情。爱不爱都不重要，半年后我们就结婚了。对我来说，没有考上大学，人生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能孝敬父母是我一生的心愿，能达成这一心愿，也知足了。

        我的闺女三岁的时候，我们把我的父母从老家接来，在我们村里买了房子，一直 由我们照顾。13年的正月，我的爸爸去世了。  妈妈就接到了我们家。

        时间短还可以，时间长了，各种问题就来了。 渐渐的，我的丈夫不愿意专门儿有我们来赡养。总是说我的父母不只养我一个。他的这个话有道理。但是  ，在我的具体情况下却行不通，因为妈妈不愿意去别人家。我特别能理解妈妈的感受，实在不愿逆着她的心。另外，弟弟离得又远，姐姐和妹妹条件又不好，妈妈也不爱去。

      我 没有和丈夫争吵， 我只是问了问，当初你不是说和我一起养我的父母了吗？他说时候不一样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是啊，人也会变的。

      我没有指责他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我知道， 我们的家人也理亏。因为在父母身上，姐姐、弟弟妹妹他们实在没有付出多少。 我知道，如果我们吵起来，他更会变本加厉，得理不让人。 即便这样，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忘记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吧。

        五年前，是他把我和妈妈赶出了家门。 现在他又说这样的话，我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 我是不会回去的。最起码，母亲健在的时候，我不考虑回去。 那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其实，是为了我年迈的母亲。

      父亲去世那年，母亲一个人很孤单。加上年龄也大了，我们就把他接到了我们家。时间短还可以， 时间一长，丈夫就有些不耐烦了，常常对我说话，粗气大声， 反正你的妈妈在跟前，你又不敢跟我打。你愿意养你的妈妈，那你就得受着这一切。

      在农村的家里干活的时候，无论多么累， 都不能说。因为说也没用，无非是换来丈夫的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因为在我们中间有一堵墙，只要他有一点可乘之机，我便会落得一顿训斥。而我还不敢说。因为妈妈在我家，有时当着妈妈的面，他也不会收敛。故意让妈妈看见、听见。仿佛那样能让妈妈意识到，不要老是呆在我们的家。只差 开口往外赶了。

          在妈妈面前，我采用隐瞒掩盖的方式。妈妈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好过。但我所受的她不全知道，大概也就1/10吧。我的老妈妈有时候还在背后对我说，我受人家欺负，大气儿都不敢出。

          我的老妈呀，我不这样，你也得夹着行李走大街了。我知道我所做的，无人能懂。但是，能换来兄弟姐妹的一片 和睦，老妈安逸的晚年，这就够了。

        我实在是忘不了那段日子。那时候丈夫每天拉着个脸不说话。妈妈也在那个气氛当中受着煎熬。每当吃饭的时候，丈夫不抬头。妈妈也低头吃饭，也不敢夹菜的样子。妈妈的牙口不好，吃饭很慢。他一旦看见别人放下碗筷，有人吃完了，她就不吃了。其实，她没有吃饱。

        更有甚者，有一次，我明明就看见，我的丈夫转身的时候，妈妈夹了一块肉。突然间，丈夫回头了，妈妈急忙把那块肉放下了。 我的妈妈，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种日子，想起来都可怕。 平时在家，我不能和丈夫斤斤计较，更不能逆着他说话，尽可能的避免吵架。

        所以，在他跟前我不能有话语权。因为我的妈妈在跟前，免得打起来，让妈妈尴尬。 我常常选择沉默。慢慢的，我学会了忍耐。 即便如此，该来的总会来。 终于有一天，丈夫约我出去散步。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找我商量事情。让我的妈妈轮着住，去别人家住一年半载。

        我不能让我的妈妈去轮班，我也不可能说，因为我说不出口。

          在之前妈妈就跟我说过，她不愿意上别处去，只愿意跟我在一起，甚至她还说，如果我不收留她，就得去要饭了，我不知道妈妈心中为什么有这样的纠结。但是，妈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我必须得负我妈妈完全的责任。 人到老年，不容易。 我可怜的老妈妈。 她把我养大，我养她的老。

        时间到了14年的下半年。我的儿子考上了高中。去了寄宿学校。我也不用每天为儿子做饭，督促他学习了。在孩子的身上，我的义务尽完了。在丈夫的眼中，我成了他讨厌的人。因为不听他的话。所以，他要选择让我去创造价值。我知道，一方面是为了让我去卖货，另一方面，他不愿意看我的老妈在他面前晃，希望尽快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终于有一 天，长久的压抑爆发了。丈夫阴着脸气愤的说:你去卖货吧，卖好卖不好，都不要回来了，啥时候你妈走了你再回来。 你妈不走，你就不用回来了。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但是我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当时是 八月十三了，再有两天就是中秋节。我还天真的以为，等我和老妈在家里过完中秋节我们再走。丈夫说:“还有心情过中秋节呢，再不走我都该气死了。”

          是啊，真是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第二天他便让我们收拾东西，我简单的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而我的妈妈却拿走了她所有的家当。我看着她收拾东西，自言自语说着，都拿着吧， 这里还能回来是咋的。丈夫开车送我们到了锦州。

        距离是医治厌烦的良药，厌见者不见，于人于己都是好事情。

          时间好快，在锦州我度过了五六个年头了。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在生活的艰难中，我学会了刚强。谁也靠不了，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那是14年的年终腊月二十九，马上要过年了，我的丈夫来电话，说让我回家过年。我不知道他是咋想的，我坚持卖货，这几天正是卖货的好时候。他说货可以不卖，必须回家过年。 说实话，我是一点也不想回去。因为，我不愿意再过那种日子，那种压抑的生活。过个年算什么，况且还有我妈妈。她肯定是不愿意回去。自从我出来的那一刻，我也没想回去。

          我了解丈夫的心情，也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他不想失去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不想让我们的心越来越远。他选择了挽回。 让我们都回去过年。 于是我和妈妈又回家了。

          回到家里，我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一家人过了一个年，虽然他的眼神里没有看到太多的烦。我知道，在他眼神的背后，隐藏着太多。再也没有以前的笑容。也没有提那个敏感的话题。

            我找家里换洗的衣服，打开柜子，里面空空的，一件都没有了。我问他衣服都哪去了？他说都烧了。

          我明白了。明白了他赶我出去的那一刻，内心的挣扎。 在他的心目当中，烧了我的衣服，也就把我同 时埋葬了。 因为在农村很忌讳烧衣服，除非是死人的衣服。原来他是那么的恨，恨我选择妈妈而舍弃他。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时间刚过去了一段儿，为什么又让我回来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能因为妈妈而不要这个家，也不能因为保住这个家而不要妈妈，  有人说女人如水，我就是。

        古人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而我，两者都想保全。我选择沉默，因为那一刻，我们都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的晚年，我不会选择离开家。因为在农村，有广阔的天地。我也可以选择搞养殖业。我选择沉默，因为有人说，沉默是金。但愿如此吧。

          忍是心头的一把刀，是心的伤。我不是行尸走肉，每一次的痛都确确实实的刻骨铭心。

            我和丈夫两地生活，我虽然身边清净，但是内心却从来没有清静过。丈夫是搅动我心的那把刀。日子长了，在他仿佛也已习惯，习惯了对我施压。每当喝多了酒，就想找我的家人开会，商量老妈妈的赡养问题。时常借着酒劲儿威胁我。

          记得还有一次，他来到我这里，吃完了饭，就和我算账，我手里的钱对不上，因为他心里有数。我拿出来我记的账，是到市里的一切花销，他看到账，不再说什么了。然后，又愤愤的说:“以后我再发货，称完了你给我钱，就当我发给你的。”我知道他在计较什么，我妈妈在这里一定有生活花费，不让我在妈妈身上花钱。其实我妈也没花多少钱，我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妈妈为了节省，也从不让我为她买什么。

          还有一次九华山之行。那一次，丈夫说不出摊儿了，我们出去玩儿一下，很难得他能有这样的心，我也不能扫他的兴，很快的答应他。我也顺便出去散散心，很好的事情。 我求之不得。我们在九华山，观赏了半天，看看那里的风景。最后，丈夫说我们在树荫下歇一会儿吧。他再一次跟我提起，我不想听的话题。

        他 说，我们家姐妹几个，别人家都是一个孩子，就我们家两个。也就是我们家负担最重。让老太太轮着过吧。我再一次不说话。 我都被他赶到锦州了，他还是这样不依不饶。我养妈妈错了吗？父母老了，不应该有人付出吗？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愿担当？我的沉默代表了我的坚持。想来他是最怕我沉默了，我也因此屡战屡胜。

          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也已经千疮百孔了。 我心里明白，绝不能召开由他为我们家兄弟姐妹主持的家庭会议，如果那样的话，就不叫家了。手足情份也没有了，我不想那样。

          一切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天下太平了。

            丈夫曾不止一次和我说，如果没有我的妈妈，我早已经不和他过了， 我不与他争辩。在他来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想。有一点理由，这就足以说明，他内心知道，给我施加了多么大的压力。 也足以说明，他对我还不了解，我做的他也不明白。唉，我们结婚已经快30年了。

          如果是现在的年轻人，按着他们的价值观、 人生观，他们会问我，为什么不选择离婚。而我不是那种人，我是那种有着传统思想的人。 从一而终，实在没有别的非分之想，我还有一双可爱的 儿女。我认为，人生相遇是缘分，上帝就为我预备了这样一个人。唉，短短几十年，没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这么多年了，丈夫就是那样，一阵冷一阵热，有时候真让人受不了。经过这段时间两地生活，仿佛已经习惯了。有时间的时候，我们会视频通话。有时候，看着屏幕里那张面孔，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然而，这就是命吧。

        我多么希望，视频那头的他，能够理解，也希望他能释怀。爱我所爱，我心里也可能多一缕阳光。但我不强求。因为也已经习惯，这些年我学会了刚强。

          这不是吗， 我刚从教会回来。手机里就有我丈夫传来的图片。

我的心默默无声 我的心默默无声

        老妈的身体健康，已经八十有余，身体硬朗，楼上楼下，脚步利落。感谢上帝对她的倦顾。我的坚持给老妈换来了安生日子，这就值了。

        虽然，一般人看来，坚持和沉默有点儿不搭边，但是对我来说，却有果效。坚持是坚持沉默。沉默中的坚持需要隐忍，我做到了。

        沉默是金，果然不错。换来了家庭的平安稳固，换来了忠孝仁义。

          心平能过海，但愿前方是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