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过,我养你啊,也说过,一万年。可是,他执着了半辈子,最终把爱都给了电影,孤身一人。也许他从来都孤独,一生都给了热爱的事业,不通人情,不问世故,这么多年,他还是他,只是在头上添了几缕白。他最不正经地咧嘴大笑,他最深情的告白落泪……
“我会演好这具死尸”(1)
“导演,我觉得我刚才倒下的姿势不够纠结,缺乏了一点点内涵,无法表现出人物内心的复杂情感,请允许我再来一次,我会拿出百分百的状态,争取做到深刻而不深沉,平淡而不平庸,演好这具死尸。”……看不清前方的时候,你是不是还记得,周星驰的那句“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游荡在片场的尹天仇看起来跟热火朝天拍摄的“圈内人”格格不入,跑龙套的擅自给自己加戏,似乎不是为了多让自己露脸,而是对演戏的认真和热情,不允许他马虎应付任何一个角色,就算演的是一具死尸。
“就算你看不起我,我还是一个演员”周星驰带着观众一起寻找那些失去的信仰,在那间窄仄的小屋里,一张板床一堆书,傻气又认真的尹天仇似乎还未走远,傻气又平凡的人们也都在一起看戏聊天。从热闹的片场到简陋的露天舞台,梦想仿佛在镜头中倒转。
发放盒饭的场务特别认真地刁难,不是为了逗乐,而是真的恶意狠狠。没有受尽委屈之后的含泪咬牙切齿地捶地发誓: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如何如何给你们这些人看看。有的只是无奈,尹天仇好像是一个不会怪罪的人,有人是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他,心里只有做一个好演员这件事,其他事情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死跑龙套的”在夜店画着浓妆大喇喇说脏话的柳飘飘和尹天仇本质上是同类人,特别努力特别善良简单,又特别不被生活待见的那种人。小人物们来来往往的街道上,十几岁无所事事赶着学坏的小混混,颤颤巍巍的阿婆,小混混骗了阿婆钱,尹天仇拿出自己的钱假装帮阿婆找回来了。无论是在多么恶搞无厘头的电影里,周星驰始终都会表达着一些正义和善意。
后来,找了小混混做演员,只有阿婆一个观众的尹天仇,认真得可笑。教坐台小姐们如何打动嫖客后被暴扁,也不忘“我是一个演员”,一本正经得可笑。
“恭喜你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坐台小姐”(2)
想要实现的英雄梦,却日日经历着生活的荒唐。尹天仇像一个属于过去时代的遗物,停留在片场镜头的一个角落里,在庞大而喧嚣的世界深处,保留了一个纯粹的充满人情味的影像。
跑龙套的尹天仇对坐台小姐柳飘飘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如果你非要叫我跑龙套的,可不可以不要加个“死”字在前面?这种愣头青式的认真又无力的反复申明,显得滑稽又可笑。尹天仇对柳飘飘说:恭喜你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坐台小姐。柳飘飘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死跑龙套的。两个底层的小人物特别真诚又傻气的互相打气让人笑着笑着,突然鼻子一酸,流下泪来,似乎我们曾经也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这样傻愣愣地执着过,因为懂得,所以动容。
“我比那些所谓的演员更加专业”场务对尹天仇说:屎,你是一滩屎。命比蚁便宜。我开奔驰,你挖鼻屎。吃饭!?吃屎吧你!吴孟达把场务这个角色演得很扎人,那种不是逗你玩,就是很认真地看不上你的感觉。是啊,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你落魄的时候给你温暖的关照的,我们都曾经把日子过成一摊屎过,一败涂地,狼狈不堪,有无数次想放弃,最后到底撞了南墙也不甘心,依然向前,跑不动了,就一步步走过去……
场务说:我比那些所谓的演员更加专业、更加高尚、更加有技巧,因为我每天的生活都在演戏,虽然我没有剧本,但是我绝对不会NG,因为我一NG可能会连命都没有了,我才应该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努力,奋斗”后来的卧底送外卖情结,当时看的云里雾里,后来我想他想要表达的是:无论你是多专业多牛逼的演员,到了血淋淋的生活里,没有机会给你NG,在现实中,演好“自己”这个角色,或许远比演别人来得重要。以至于最后一幕演雷雨的乱糟糟的舞台上,他对飘飘说:其实我对演艺没什么才华,不如做个观众好点。
生活就是一场戏,各色人物都在卖力地表演着,年轻的时候,我们都做过一个壮志凌云的梦,就算明知道不会实现,也愿意放手一搏的梦,后来不管这些梦有没有成真,在年纪稍长些的时候,在每个喝起了啤酒或者烈酒的夜晚,摆上自己喜欢吃的盐炒花生米,在厚厚的酒香中,在昏黄的灯光下,聊一聊自己的当年。
“其实我没有什么才华”(3)
都说我们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遗憾的是,现在连“耳听的爱情”都难拥有。说一句“我养你啊”需要多大的勇气,十七年前周星驰用《喜剧之王》告诉我的不止这一点。
那晚柳飘飘在尹天仇的小破屋过了夜,清早先醒来的她,卸下虚张声势的浓妆的她,坐在窗台上微风抚发的样子,干净到透明。在这个萧瑟的冬天夜晚看着,特别美好。
尹天仇醒来后,想起发生了什么,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翻出来放在一起,示意给柳飘飘的过夜费,包括他最宝贝的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柳飘飘看到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说:谢了老板。那一瞬间,那些乱七八糟的钱还有一文不值的破烂,一定狠狠扎痛了她的心。
傻愣青年尹天仇或许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待感情,他没有对于做演员这件事的单一明确,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看着柳飘飘离开,他心里怪怪的,于是他跑到门口喊她:
柳飘飘:干什么?
尹天仇:走了?
柳飘飘:是啊。
尹天仇:去哪里啊?
柳飘飘:回家。
尹天仇:然后呢?
柳飘飘:上班啦。
尹天仇:不上班行不行?
柳飘飘:不上班你养我啊?
尹天仇:嘿!
柳飘飘:又怎么了?
尹天仇:我养你啊!
柳飘飘:你先养好你自己吧,傻瓜。
……
“你上次说养我是不是真的?”
“真的,等着你呢。”
后来,与一夜成名机会失之交臂的尹天仇,依然热爱的演戏,依然热血地做着一个演员,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柳飘飘,任凭世界纷扰喧嚣,只愿陪你单纯美好。
(4)
从前我不明白,这部电影的名字为什么要叫喜剧之王,明明一点也不像喜剧,后来听说周星驰曾说“因为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所以叫喜剧之王”?那个欢欢闹闹的突兀结尾也是因为《喜剧之王》香港当年的贺岁档影片,所以搞成那样的。
王晶曾评价他:“周星驰的沧桑和忧郁是从头至尾的,他似乎是把所有的笑都留在银幕上,好像生活中你想看见他笑就得先付钱一样。他在导演时是很‘暴力’的,也很凶,但也只有在这种“暴君”作风下,才能将喜剧拍摄到极致。”
他说过,我养你啊,也说过,一万年。可是,他执着了半辈子,最终把爱都给了电影,孤身一人。也许他从来都孤独,一生都给了电影,不通人情,不问世故,这么多年,他还是他,只是在头上添了几缕白。他最不正经地咧嘴大笑,他最深情的告白落泪。
有人说,上帝从不亏待谁,也从不偏爱谁,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经历的痛苦与不幸,到最后选择漠然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人说,如果你知道每天与你擦肩而过的人里,个个都带着如何的伤痛在每个太阳重新升起的日子里拔足狂奔,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做受的一切有什么冤枉。
尽管到最后,我们都没有看到尹天仇大红大紫,但也许周星驰用他的成功告诉了我们,专注并坚持的意义是什么。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便走进这个故事里寻找冷清的夜间难得的温暖,平凡人的幸福,不过是,在处处刁难我们的生活面前,在深夜饥饿了的时候吃上一点爱吃的东西,能够在最需要的时候有人陪着说说话。
镜头顺着一片黑漆漆的海转向尹天仇和柳飘飘的脸,柳飘飘说,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尹天仇说:也不是,天亮后会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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