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的时候,春风依然料峭,路旁的梧桐和银杏还没有抽出枝桠,远山露出褐色,映着残存的夕阳,毫无生机的样子,唯有远方依稀可见的海水,透着十足的蓝。
我站在十楼的窗前,吹着略带凉意的风,望向窗外,面朝大海,想起读过的萧红的字,海子的诗。
01
北城以北,流淌着一条呼兰河,听老人说,呼兰河因呼兰城这座北疆小镇而得名。
我知道呼兰城,是在北城的四月,沿江踏春,望见路旁的指示牌上写着:呼兰县萧红故居,距此十千米。
我听过萧红的名字,却是不知道她在北城的,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文学洛神,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走进了我的视线。
后来读《呼兰河传》,才知道小学语文课本上的《火烧云》、《祖父的院子》,都出自萧红的儿时记忆。
“天空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红彤彤的,好像是天着了火。
呼兰河傍晚时分的火烧云,我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是不止一次见过的。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萧红故居的后花园我们读到的如这园子一般美好的呼兰河传,只是因为她慈爱的祖父,这是我在书里读出的唯一温存的文字,大概也是在悲凉余生温暖她的唯一支撑吧。
可是这并不是呼兰城的全部。
小城里生活着一群平凡而又无知的人,如同那个年代的一个缩影。
人们按照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习俗生活,跳大神,唱大戏,放河灯,逛娘娘庙大会,看野台子戏,将生活寄希望于鬼神。
送神的鼓声、顺流而下的河灯,这些为鬼神而做的盛举,于喧嚣中透露着无尽的荒凉。
这些,也是我去过呼兰城之后才真正知道的。
02
一个人去萧红故居,是在北城的五月。
呼兰河如同往昔,绕着呼兰城流过,只是,书中提到的十字街、东二道街、西二道街,都不见了影子。
走进萧红故居,传统的八旗式住宅,院内立着萧红的白色塑像,走进前房门,走廊的墙壁上挂着萧红萧军的合影,穿过后房门是后花园,西侧是两间磨坊,保存着旧时的石磨、碾盘。
后花院的磨坊四月的花开,五月的花海,暖色调的文字和季节,偏偏是挡不住凄冷的迸发。
“刮风和下雨,这院子是很荒凉的了。就是晴天,多大的太阳照在上空,这院子也一样是荒凉的。”
这一切,让你不由自主的去回想。
呼兰河是贫穷的,落后的。
一块豆腐是人们生活的梦想,一个馒头有时就是救命稻草,一丛房顶上长出的蘑菇就会引来路人的羡慕。
“他们被父母生下来,没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
严冬封锁大地,地皮冻裂了,人手冻裂了,就连小狗也冻的整夜整夜的叫。
零下十多度的寒冬,人们住着漏风漏雨的房子,刚出生的孩子,只能放在麦草堆里,像猪狗一样活着。
造纸的纸房里,一个私生子活活饿死了,在他们眼里,算不了什么,甚至是没有谈论价值的。
东二街的大泥坑,过路的人都吃过它的苦头,这里翻过车,陷过马,人们想尽办法过这个泥坑,却从来没有人用土把泥坑填平,一个都没有。
王寡妇的独子掉河淹了,淹了也就淹了,轰动一时,不久也就平静下去;王寡妇从此就疯了,疯了也就疯了,她到底还知道卖豆芽菜,寂静的活着。
穷,摧残着肉体,也扭曲了人性。
受不住的,就随风霜去了。
而风中之烛的萧红,执笔写呼兰河,却是刚刚经历了鲁迅的逝世,萧军的决绝,端木蕻良的错误结合。
萧红并没有愤恨,只是用温和的字迹抚摸这片土地,用饱含温度的笔记录这片土地上的人和事,写它的灰暗与肮脏,写它的平静与麻木,也写它的艰难与坚韧。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还是年年仍旧,也许现在完全荒凉了。小黄瓜,大倭瓜,也许还是年年地种着,也许现在根本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所以萧红在书的结尾写着:
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03
我读海子的诗,但是对于海子,我一直是不了解的,直到现在也是。
世人说当年的海子独创了诗歌的一个流派,对于那个属于自己的诗歌王国,一直骄傲的孤立于世。
一个年轻诗人迅速跃升为一个富有启蒙色彩的文化符号,一个巨大的诗歌文化熔炉。
每个读过海子诗歌的人,都在某种程度上从海子的诗歌文本、特别是海子的文化理想中认出了自己的渴望。
也有相当多的所谓诗人把他们自己的认知甚至是偏见当成了一种信仰的原料,投进了海子的诗歌熔炉,然后从里面捞出一勺滚烫的铁水,去铸就他们自己所认可的信仰。
我自认为是不懂诗歌的,我想说的,是贴在所有诗人身上的,被称之为信仰的标签。
诗人的灵魂是脆弱的,他们书写这个世界跃动不息的生,却又禁不起现实与信仰的格格不入,亦或是背道而驰。
诗人大多是完美主义者吧,他们渴望眼中的世界是完美的,所以他们不止写这个世界的光明与善美,也写这个世界的黑暗与丑恶。
知乎上说,海子追随信仰而去的时候带了四本书,其中三本选的别有意味,《新旧约全书》是怕灵魂无法还家,《瓦尔登湖》是对心中所向往世界的构想,《孤筏重洋》是对追求信仰的无限勇气 。
之于诗人,信仰即自己勾勒的理想世界?
何为信仰?我不知道,也说不清。
老师说,怀揣理想,坚信理想终将实现并为之而不懈努力,称之为信仰。
我不是诗人,却也渴望一个世界。
高三,八月,盛夏,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那个倚栏眺望的少年。
大一,十一月,初冬,那场夜里如约而至的初雪,清晨的身影以及那串脚印。
大四,六月,毕业季,那道夺目的雨后彩虹,那个彩虹下抬头张望的我。
以及,关于你的每一个剪影。
春雨如织,花田半亩,十里春风;绿树成荫,骄阳如火,大雨如注;北雁南飞,层林尽染,秋雨绵绵;腊梅怒放,漫天飞雪,玉树琼枝。
这不是信仰么?我不管,也不在乎。
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关乎美好的象征,总是令人无限向往而又回味无穷。
就像五月的花海,八月的大雨,你知道它会来,可你即怕它不来,又怕它走的太快。
只是,你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所以萧红说:
“去年的五月,正是我在北平吃青杏的时节,今年的五月,我生活的痛苦真是有如青杏般苦涩。”
可是明天一定是美好的,因为海子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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