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亲节以来,我时常想起父亲,又想起了往事,想起了我爷爷,也想起了垛爷,形象慢慢清晰,今日正好有整场的时间,就写写爷爷和垛爷。
垛爷出生那年是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之后的麦收季节,我爷爷也是一九一九年出生的,那年十月一日出生的。垛爷的学名,我记不得,为什么小名叫垛?我爷爷告诉我垛爷出生时,垛爷的父亲正在垛麦秸垛,一听老婆又生了,随口说,孩子就叫垛吧,长大了好帮我垛麦秸垛。爷爷和垛爷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说,你垛爷是个好人。爷爷说这个话时,我才八九岁。我爷爷和垛爷关系挺好,可能一是因为同一年出生的,二是我爷爷当泥瓦匠,垛爷当木匠。谁家盖新房需请木匠,我爷爷就推荐垛爷干,谁家闺女出嫁做嫁妆,垛爷去哪家就说你家盖新房不?我的老伙计道儿是一把好手。道儿是我爷爷的小名,出生时,世道正乱,我太爷爷给他起名道儿,意思是将来走正道。这些都是听爷爷辈儿的的,我问爹是不是,爹吸口烟点点头。
垛爷在家排行第六,长辈和同辈的叫他垛儿或六垛,侄子辈的喊他垛叔或六叔,孙子辈的叫他垛爷。在农村喊长辈的,带着名字喊的挺多的,我们村也不例外。垛爷和我爷爷一块儿读了两年私塾,因为家里穷就辍学了,按垛爷说,他斗大的字不识几筐。估计,我爷爷也是。
辍学后,因为才十来岁,垛爷和我爷爷就放牛,割草,有时在村里围着泥瓦匠看怎样盖房子,围着木匠看怎样开榫子,麦收季节碾场看扬场看垛麦秸垛,盯着下乡给牛吸胃里铁质杂物的……用现在的话说,好奇心爆棚。就这样放牛,割草,看各种劳动的技术,十三四岁就成了很多方面劳动的好手,特别是垛麦秸垛,垛得既快又美观。很多人垛麦秸垛都说请垛和道来踩麦秸垛,两个年轻的勤快能干,在村里很快出了名儿。
十五岁那年,垛爷订了亲,他父亲说,明年你就成家了,得学个正经手艺,能养家糊口。垛爷不假思索地说,我学木工吧当个木匠。按行业惯例,垛爷跟着师傅背了三年木匠用的活篮子,里面尽是凿、斧头、墨斗等物什。垛爷的师傅是村里最有名的三喜太爷,三喜太爷不光活好,而且为人处世有法,谁家盖房子做木工,闺女出嫁打柜子,都请他,很多都是提前一年多给三喜太爷打招呼。三年里,垛爷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对师傅毕恭毕敬,礼貌有加。俗话说,“娶个媳妇儿卖个儿”、“教个徒弟养个对手”。我爹在世时经常说,干活得眼里出气儿,没悟性的人学不了手艺,没眼色儿的人做不了生意。一般情况下,师傅不会手把手教你,师傅在做,你用心看,在心里揣摩。垛爷心灵手巧,悟性高,又虚心,三喜太爷也十分喜欢垛爷,其实不到一年半,垛爷就把当木匠的好多本领记在心里。在三喜太爷几十年带过的徒弟里,垛爷最听话最灵巧。三喜太爷去世时,垛爷21岁,垛爷的众多师兄纷纷向人夸耀,除了师傅的手艺高外,就数他了。但干起活来,无论是速度和工艺,他们都赶不上年轻的垛爷。师兄们刚开始不服气垛爷,但做完活,主家说三道四,说没有六垛师傅做得好。
垛爷学做木工的同时,我爷爷也试学了几样手艺,同龄人容易互相比较,我爷爷最终选择了当泥瓦匠。结婚后,又从我奶奶的娘家学来了打烧饼的技术。听我爹说,那时,我爷爷是开了春儿盖房子,一直到农历九月底,进入十月,就赶会打烧饼卖。盖房子盖得好,我爷爷当工头,那时不叫工头,叫掌舵里,爷爷当工头除了“写活”外还要干活,不比其他人分钱多。只是老少爷们壮力们一块儿有活干有钱分。入了冬,爷爷不当泥瓦匠,打烧饼、卖水煎包和丸子汤,听说,我爷爷的烧饼卖完了,其他人的烧饼才卖得动。后来,我爹当泥瓦匠又打烧饼,我亲眼目睹过我爹砌墙和打烧饼的功夫,确信我爹得到了我爷的真传,也印证了我爹说的干活得眼里出气,有悟性才能做好。
垛爷做木工,价格低,碰到家里手头紧的,隔了一两年才给工钱的也有,从来不去要帐。听说,垛爷给我家做木工活从来不收钱的,我爷爷每次逢会回来,都带些好吃的送给垛爷和邻居。垛爷兄弟六人都谦逊平和,在村里从不以强凌弱,垛爷的六个儿子在村里虽然也精明能干,但是个个与人为善。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们忙前忙后。谁家若是办事缺钱少力,他们慷慨解囊。
今年清明时节,我回村为父亲上坟烧纸,听说垛爷生病住院了,因正值清明,按习俗,我不便去看望。母亲打电话说,过了清明节,去看望一下你垛爷。我说好,但由于工作太忙,没有看望。垛爷百岁生日的前一天,垛爷默默地离开了人世。垛爷的五儿子国庆说,垛爷去世前表示,要是看上共和国七十周年大庆多好,赶上了新时代,兄弟们更要团结,邻里更要和谐相处。现在,虽然都忙着在外打工挣钱,但老少爷们的情不能断。
那个年代,虽然我爷爷和垛爷认识不了几个字,但是没影响他们在村里的威望。他们质朴、平凡、勤劳、善良、互助和友爱的品质遗传给我们,影响着我们走向新时代。爷爷和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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