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前期的诗歌作品主要是表现他的壮志,后期也写过一些反映人民疾苦的诗作,但他的部分情诗也相当有名,如《七哀》《美女篇》等,感情大多哀婉缠绵,与汉末古诗中的抒情诗极为相似。先看他的《七哀》: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云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又是月夜,又是高楼,念人怀远的主题自古而今,恒久不变。但“明月”“高楼”“思妇”这组凄清冷寂的意象,恐怕就源于这首诗。明面上是写闺怨和别恨,但曹植是不是借思妇独倚高楼思念远行未归的游子,寄寓自己内心苦闷和不堪境遇的感慨?
把对方比作漂浮空中的轻尘,将自己比作浸泡在水中的浊泥,位置不同,形势迥然,两者何时才能交会一起?
浊泥如弃妇,轻尘会不会是指曹丕?
曹丕继位后不再顾手足之情,疏远甚至防范着自己的亲弟。期间,曹植多次上表自荐,终究未获得任用。所以曹植用了浊泥和清尘的远离相互映照,衬托出和兄长侄子形势两异的遥远距离。
其实,曹植内心深处一直渴盼着骨肉相好,时刻期待能重回朝堂为亲兄弟效力献功。
看他的描写:
愿化作一阵西南风,飞越关河重山,重投“丈夫”,也就是兄长侄子的怀抱。可你不展怀抱,不接纳我,那么做“妻子”的我又能依靠谁呢?我“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抱负又如何得能实现呢?(《与杨德祖书》)
将自己比作妻子或“贱妾”,向他人示好,内心忐忑惶恐之余成充满了希冀,唐朝宝历年间的朱庆余也这样干过。不妨来看看他的那首《近试上张籍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停:此指留存。舅姑:公婆,此指主考官。
唐时学子应考前,一般都会向心仪的素有声望的文坛名家“投诗”,以博得对方的青睐并希望被后者举荐,这就是所谓的“行卷”。当时,张籍是水部员外郎,擅长文学并以提携后进闻名。
朱庆余,多次向张籍行卷,张籍对他的作品颇为赏识。但临近考试,小朱仍有点忐忑不安,怕之前的作品没有引起相关人员足够的重视,故作上述诗歌,以此探问张籍是否合乎主考官的心意。
这首诗的特点之一是通篇采用隐喻,没有一句与考试引荐相关。作者以新娘自比,把张籍喻作新郎,以舅姑比作主考官大人。事实上,以夫妻关系比喻朋友、君臣等,最早可以追溯到《楚辞》,是一种传统的文学表现方式。果然,张籍看了此诗,心领神会并作一首《酬朱庆余》,赞赏之外,多有抚慰之意: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
张籍在酬答诗中将朱庆余比作绍兴镜湖采菱的美女,尽管其他许多姑娘穿着齐地出产的名贵衣服,但采菱女一亮歌喉,就抵得上万金。言下之意,暗示朱庆余大可不必担心。
结果,朱庆余不出意外,在那年科考中金榜题名,后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顺利踏上了仕途。而朱、张两人一反文人相轻的传统陋习,真诚相待,赠答俱佳,可谓珠联璧合,千年来传为美谈佳话。
说得有点远。
后来的剧情,大家都知道了。曹植远没有朱庆余那么幸运,他从来没有被曹子恒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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