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提到唐人朱庆余“行卷”张籍,后者赏识有加,提携后进,终使小朱同志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可,曹子建热脸贴上了马屁股,曹丕始终没有给他机会。
于是,政治上的落魄失意,不被信任的误解,罹难漂泊的愁苦,随即化作一首首“骨气奇高,词采华茂”的诗句,从曹植笔下一股脑倾泻出来了。
在建安诗人中,曹植取得的艺术成就无疑最高。他善用比喻,又注意对偶、炼字和声色效果。如:《公宴》“明月澄清景,列宿正参差。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潜鱼跃清波,好鸟鸣高枝”,一连三联对,后两句尤为工整。
曹植还工于起调,善用警句,如“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惊风飘白日,光景迟西流”,等等,都使全诗增色。稍稍遗憾的是,任何事物极必反,艺术性增强了,但也有雕琢辞藻的嫌疑。
最后,必须提一下他赋中的名篇《洛神赋》。
据说,这首浪漫主义长篇是曹植为纪念兄嫂甄氏而作,但很多学者群起鞭挞,认为是信口雌黄,纯属无稽之谈。但千年来人们感动于曹植与甄氏的恋爱悲剧,加上该赋想象力丰富,描写细腻,辞采流丽,抒情意味和神话色彩很浓,故代代相传,就把甄后认定成洛神了。
赋中先用大量篇幅描写洛神宓妃的容貌、姿态和装束,继而写到诗人的爱慕之情和洛神的感动。这里,我稍稍列录一下其中的精彩片段。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渌(lù路):河水清澈。修:长。度:标准。此句即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之意。延、秀:均指长。项:后颈。弗御:不施。御,进。连娟:又作“联娟”,微曲貌。靥(yè谒)辅:一作“辅靥”,即今所谓酒窝。权:颧骨。轘:同瑰,奇妙。艳逸:艳丽飘逸。绰:宽缓。珥:珠玉耳饰。此用作动词,作佩戴解。瑶碧:美玉。华琚:刻有花纹的佩玉。雾绡:轻薄如雾的轻纱。
我们常说,真正的美,无法用语言描述,但曹子建却用他的一支生花妙笔,将洛神的美刻画得精妙完美。我想不止得益于他扎实的文学功底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关键还是他有一颗热爱美的心灵和追求美的激情。
就这样,因为曹植,我们赞美女性就有了“惊若翩鸿”、“婉若游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等的丰富词汇。譬如陆游《沈园》就有“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之句,以此描摹唐婉的美丽,抒发其悼亡之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得感谢曹子建。
说完曹子建,该为建安文学暂时画上句号了。
一个时期的文学能形成一种传统而被后世接受,并不多。钟嵘在反对以后的形式主义诗风时曾慨叹“建安风力尽矣”,而初唐诗人陈子昂在进行诗歌革新时,也高举起了“汉魏风骨”的大旗。可见,“建安风骨”对后世文化的影响深远而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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