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文学（5）

接下来看曹操的长子曹丕。

曹丕（公元187年-226年6月29日），字子桓，曹操嫡长子，豫州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与曹操、曹植并称为“建安三曹”。

曹丕自幼文武双全，凭着自己的的雄才伟略以及一干亲信的扶持帮衬，最终在储位之争中击败了一母同胞的弟弟曹植，并在公元220年受汉献帝禅让荣登大宝，以魏代汉，建立了魏国。执政期间，他积极推行“九品中正制”的官选制度，收复蜀国，消灭了北方残余割据势力，彻底统一了北方。

曹丕诗歌的内容，大都描述男女爱情以及游子思妇的题材，形式繁多，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杂言无所不包，但尤擅五言诗。

我们先欣赏他写的那首反映游子思乡之情的《杂诗》其二：

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

惜我时不遇，适与飘风会。

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

吴会非吾乡，安能久留滞。

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

这首诗，乍看很一般，文字既普通，感情似乎也没有游子思乡题材惯常的绵密深挚，但仔细领悟，会发现，这首诗的重笔，落在了游子惴惴不安的心情表达上。

前六句，笔在浮云，实指游子背井离乡的凄恻境遇。羁旅他乡，漂泊无依，于是心神俱疲之余，一腔幽怨愤懑之情油然而生。吴郡、会稽这两地本不是家乡，怎么能长久呆在这里？

本以为作者还会继续生发，连用排比句式，趁势展开，不料笔锋一宕：罢了，不说也罢，外乡人一个，还是夹着尾巴做人！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社会发展到了今天，科技大大进步，物质极度丰富，各类文明成果显而易见，但人类的道德精神和思想境界是否有了提升？人类对感情生活的领悟是否相通？

这自然是社会学伦理学等学科的范畴，我无能在此展开分析。我只知道，几千年过去了，漂泊在外、客居他乡、奋力打拼的“游子”，尤其农民工兄弟们，他们大多处在人地两生、孤立无援的境地，落脚与谋生都不能不向人乞求，看人眼色。

结论来了，原来自古而今，人类的思想感情都是相通的，人，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冷漠而自私的“万物之灵”。没人在乎别人的感受，大都市从来就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瞧不起小城人，本地人永远排斥外乡人。这一点，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说得有点多，打住，咱还是回到主题。继续欣赏曹丕的诗作。

燕歌行二首·其一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燕歌行：汉乐府旧题。本篇属《相和歌辞·平调曲》。燕是北方边地，征伐不断，所以《燕歌行》多半写离别。鹄（hú）：天鹅。慊慊(qiānqiān)：空虚失意。淹留：久留。茕茕(qióngqióng)：孤独无依的样子。出自《楚辞·九章·思美人》：“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援：执，持。清商：乐名。清商音节短促。短歌：调类名，汉乐府有长歌行、短歌行，长歌多表现慷慨激昂的情怀，短歌多表现低回哀伤的思绪。

诗意：

秋风萧瑟，天气寒凉；草木凋落，白露凝霜；燕群辞归，天鹅往南飞翔。思念外出远行的你，我痛断肝肠；想必你也日思夜想，怀念故乡；可你为什么还要滞留他方？贱妾孤零零地独守空房，忧愁的时候对你的思念，一刻不敢相忘；不知不觉中珠泪下落，打湿了我的衣裳。

拿过古琴，拨弄琴弦，声音凄婉哀怨，急切短促不能久长。皎洁的月光洒落我的空床，夜已深沉星河西流，辗转反侧夜漫长。牵牛织女遥遥相望，可，你们究竟有什么罪过，被天河阻挡！

这首诗，将思妇置于秋夜背景，把她缠绵悱恻的相思之情表现得细腻委婉，辞采华美，格调清丽柔婉，凸显出曹丕一贯的为文作风和艺术特点：细腻，纤秀，凄婉以及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一股公子气文人气。

在曹丕以前，只有东汉张衡的《四愁诗》，可算作七言，但开头第一句中间就夹了个“兮”字，因此，严格说来，曹丕的这首《燕歌行》才是迄今为止我国文学史上留存最早的一首。由于是一种新起的形式，逐句押韵，音节未免单调，但毕竟开了先河。后来，南朝刘宋时代的鲍照，开创了七言诗的新局面，使之在艺术上日趋成熟，对唐代诗歌的发展作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曹丕还是一个热心的文坛领袖，是建安文学的集大成者，由此形成的“建安风骨”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另外，他写的《典论·论文》，第一次宏观地论述了文学的意义、体裁、风格和气质，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文艺批评论著，开创了文学批评的先河。

按理，曹丕的作品也还不错，遗憾的是上有曹操下有曹植这两位我国文学史上最为耀眼的明星父子，所以他的光彩显然暗淡了很多。不过，曹丕同志也不必遗憾纠结，跟历朝历代的帝王一比，他可能也能排上老二老三，排在第一的自然是无可争议的南唐后主李煜，其二或者应该是那位身死五国城的宋徽宗赵诘？

总之，曹丕虽说为政能力一般，又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太多杰出的政绩，但他依然算得上一位称职的君主。惟一让人诟病的就是所谓他设计陷害曹植的冷酷无情。这个故事一方面让他被钉在了历史耻辱柱上，一方面反倒成全了弟弟那首名扬千年的《七步诗》。

那，咱明天开始就会一会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