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屋失明的阿太
有些人眼瞎,心却很明,有些人,眼看得见,心很瞎。
赠人一花,手留余香。奶奶住的是排屋,距我们很近,就几米远,房子依山建,地势比我们家高两三米。排屋中间是个大过堂,左右依次排开,西头人稀少,破烂不堪,东头一户是大家。与奶奶对门西头住着一位年龄比奶奶还小的阿太,中间还隔了两间他儿家的。记得从小父母就灌输,这按辈份排,论年龄虽比奶奶年轻但得管她叫阿太。
冷天这位老人大多在自家房里待着,为了方便起居,儿女特意把床挪到了前屋,跟锅灶隔几寸挨着,好在还有个老伴在世,不过据说这一辈子从进门后就在这弹丸大的地方呆着过。天气一暖和,便坐在过堂上一张常放的竹靠椅里,那小木棍拐杖常相伴。因双目失明行动不便,坐着无聊是肯定的,好多时候看似瞌瞌欲睡,不过,生活上的不如意,似乎毫不影响他们过日子,老俩口相互照顾,过得乐乎。
每每经过那过堂,礼貌性的招呼:“阿太好。”
“阿五真乖,长这么高大了啊。”顺手拖过身边的椅子道,这动作真是利索。
“来来来,坐会。”接着伸手搀扶,好奇,每次她准能贼准贼准的抓到我的手,然后拉到她身边坐下。
一顿夸:“看,这娃好身养,阿泰知道你很听话。不像那谁谁,整日吊儿郎当,给父母惹了不少麻烦。”
“他爸有福气,娶了阿梅,媳妇家教有方,子女也是,瞧他兄弟两,从小就没红过眼,合理和气,乖巧的很,待人待事又懂礼貌,爸出差回来没?……”那会父母已经开始做小生意,去山上搞些硬木材用车工加工制作成刀柄卖,还有算盘珠子,然后送到城里再转手,父亲经常出远门,因为路途遥远,一出一回便是三天五天。
说到这,阿太倒一点儿也看不出像是先天失明的人,估计阿太也没把失明当一回事吧,至少,村里大小事她都了如指掌,谁来都能热情的侃上一阵,也会不耐烦的聆听别人的家碎。邻居一来又是拿吃又是挪凳子的。
老家几十年的老灶还留着,过年便是各种蒸各种美味,这些年,人们估计是城里饭吃腻了,开始留恋柴火灶起来,取名“柴排饭”。那会农村家家户户养猪过年,年关一到便宰猪,完了会叫上邻居来家里吃一顿,这是母亲最忙的一天,也是最有成就的一天,她的厨艺全村人知道。等饭柴准备齐的时候额外打两份,一份给自家奶奶一份给这阿太,并亲自送过去交代趁热吃。
阿太说自己是瞎子,吃了人家的碗筷不吉利,怕人忌讳,于是吃前总会让老伴把碗先腾出来,洗净并擦干,抓些花生啥的坚果干货催老伴把碗还了。
以前不知道,总觉得老人家牙还挺利索,这几分钟时间,大碗的肉就吃完了,后来才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阿太腾了碗,慢慢吃上好几顿才吃完,现在想,那会自己有多“瞎”。
时间的拱门,小时坐灶后的柴凳上边烤火边吃饭,母亲在灶前做好菜随手就递了过来。阿太的日子从未因“瞎”敷衍过,每天起来自己梳梳洗洗,老伴准备饭菜,饭后老伴上山干活,自己在家里里外外慢慢摸,打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印象中,朴素善良为人待事,一生过得并不“瞎”。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明明眼看不见......
可她,总是,
知道邻家的娃又长个子了......
知道放假我回来了......
知道谁谁的闺女出嫁了......
知道谁谁又生了个大胖娃了......
知道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庄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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