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晚年定论》02 答吕子约（一）
日用工夫，比复何如？文字虽不可废，然涵养本原而察于天理人欲之判，此是日用动静之间不可顷刻间断底事。若于此处见得分明，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权谋里去矣。熹亦近日方实见得向日支离之病，虽与彼中证候不同，然忘己逐物、贪外虚内之失则一而已。程子说：“不得以天下万物扰己，己立后自能了得天下万物。”今自家一个身心不知安顿去处，而谈王说伯，将经世事业别作一个伎俩商量讲究，不亦误乎！相去远，不得面论，书问终说不尽，临风叹息而已。
这是朱熹给吕子约的回信，《朱子晚年定论》中共有四条，还有一条《与吕子约》。
从这五条看，都与日用功夫有关，似乎把它与吕子约被贬谪一事联系起来，更容易理解。
吕子约，名祖俭，是婺学创始人吕祖谦的弟弟，受业于父亲吕大器和哥哥吕祖谦，一生传扬哥哥的学说，人称“小东莱先生”。
右相赵汝愚因权相韩侂胄诬陷而遭贬谪，身为太府丞的吕祖俭上疏力谏，韩侂胄大怒，群臣噤声。
吕祖俭继而密奏皇上曰：“陛下初政清明，登用忠良，然曾未逾时，朱熹老儒也，有所论列，则亟使之去；彭龟年旧学也，有所论列，亦亟许之去；至于李祥老成笃实，非有偏比，盖众听所共孚者，今又终于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当言之事，必将相视以为戒，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是岂国家之利邪？”
韩侂胄从中做了手脚，御批：“祖俭意在无君，罪当诛。窜逐已为宽恩。”
吕祖俭被贬谪后，朱熹写信给他，反省说：“熹以官则高于子约，以上之顾遇恩礼则深于子约，然坐视群小之为，不能一言以报效，乃令子约独舒愤懑，触群小而蹈祸机，其愧叹深矣。”
吕祖俭在谪所，读书穷理，卖药以自给。他曾经说“因世变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矣；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
我认为，朱熹钦佩吕祖俭的日用功夫，检讨自己过于执着于心性和文字，在行动上存在缺失。
下面，我们来看看朱熹的信：
第一句“日用工夫，比复何如”，我认为应该是“！”，而不是“？”。还有什么比日用功夫更重要的呢！
虽然不能放弃读书，但是，存养心性本体、洞察天理和人欲的界限，这是我们在日常视听言动中不可须臾间断的最要紧的事。如果在这一点上搞清楚了，自然不会被世俗功名利禄和权谋党争所困。
我（朱熹）近来才真正发现自己以前做学问有支离破碎的毛病，虽然表现各不相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就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心而追逐外物、过多关注外物而忽略了内心。程子曾经教导过：“不可以让天下万物扰乱了自己的内心，只要内心确立了，自然就懂得了天下万物。”自己的内心都没有安顿好，却要高谈阔论王道霸道，将经天纬地的事业当作一种权谋来研究，这实在是走入了歧途！
你我想去遥远，无法当面讨论，书信往来终究难以尽言，我只能临风叹息啊！
从这最后一句看，似乎可以判断，此时吕子约正在贬所，所以两人只能书信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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