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岘子的冬天和黄土高原上其他的沟壑一样,裸露着贫瘠的土地,干黄的野草在萧瑟的寒风中摇曳。堡子村要买的树是四棵粗壮的梧桐树,两米多高的树身大约有缸口粗,树头大而树枝稠密,如果是夏天,这里肯定是一个乘凉的好去处,地上的树叶干枯踏在上面刷刷作响,可惜由于夏天雨水多,沟有滑坡迹象,如果在冬天不伐这些树,有可能明年雨季被土掩埋,当刘家岘子要买树的消息传出去后,堡子队队长和社员商量准备增添一些农具,这才有了文章开头伐树一幕。
当时堡子队大部分男劳力都被派去伐树,四棵大树伐和从沟里往上抬都需要人手,幸存虽然大病初愈,但是精神不错,而且伐树工分也高,队长问他去不去,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便带上干粮,由于人多,都是壮劳力,挖坑,锯树枝,往上抬,两个队上的人配合默契度,一气呵成,从早晨到下午三四点,就已经完成了伐树任务。
树伐完抬到山顶,堡子队的队长张罗着把树拉在牛车上先回去了,让幸存跟着刘家岘子的队长去看看。
来到刘先生门口,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晓棠的哭声,队长敲了敲门,金氏把门打开,看了看队长和一个陌生的人站在门口,也没言语。幸存进了大门,抬头一看这是一个半明半暗的地坑院,依山而建,面向东,正面三孔窑洞,从窑门口的墙看,斑驳不堪,说明有些年月了。哭声是从南面的窑洞传出,想必病人就在这个窑洞里。
队长领着幸存来到南窑门口说“老嫂子,刘先生的病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这就是你说的小伙子吧!。”金氏有气没力的说。
“老嫂子,你托付我的事今天有人上门了。你看……”队长小心的问道。
“噢,就是这个小伙子吧。”说着推开门进去了,不一会儿门开了,幸存看见一个瘦弱的十四五岁的女孩出来了,尽管眼睛又红又肿,但是收拾的还比较干练。
金氏招呼队长和幸存进了中间的窑洞。幸存见哭的双眼通红的姑娘正准备做饭,锅台家具很少却很干净。
“这是我女儿,你们坐吧。”金氏说着取了两个碗端起热水瓶倒了两碗水,放在了两人面前的炕沿上说:“这个小伙是哪里人?”
“老嫂子!小伙是咱们汪水镇堡子队(村)人,今天来咱们队上伐树,没有媳妇,我就领过来了。”队长喝了一口水道。
金氏抬头看了看幸存,说:“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要给娃他大送终。”
“婶,队长给我说起过,我知道。”幸存低着头说。
“老嫂子,你闺女今年多大呀?”队长问道。
“五月刚过十四岁。”
“你今年多少岁了?”队长转身问幸存。
“二十六”幸存小声说道。
“哎呦,整整大十二岁,老嫂子你看这……”队长皱着眉头说。
“到这时候了,咱哪敢讲条件。”金氏叹了口气说。
“是这样婶,我已经结过婚了,而且还有五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多。家里情况也不太好,不过只要您愿意,我以儿子的身份给刘先生送终。”幸存搓着手陈恳地说道。
“老嫂子你看这,刚才伐树时他们没说幸存结过婚,也没说他还有五个娃呀!这事恐怕不行。”队长着急的说。
“你看娃他大有今天没明天,再说他爹是这样要求的,,谁给他送终,女儿就嫁给谁。”金氏无奈地说。
幸存看到金氏说的和队长给他说的一样,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怎样安慰金氏。没想到金氏先开口了,是对队长说的:“队长兄弟,谢谢你帮我母女。”
“老嫂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队长站起来对金氏说道。
“你随我来。”金氏转身出了门,径直来到南面的那孔窑内。”
队长看见刘先生躺在炕上,瘦骨嶙峋,人好像缩小了一圈,不过看眼睛还有些神采。
“刘先生,你好些了吗?”队长俯下身子问道。
“唉!好不了了,这就是搞了天天了。”刘先生喘息着说道。
“刘先生,你给我说的事我今天把人领来了,是这样,你听我给你说。”
“兄弟,你说我听着哩……咳咳……”刘先生虚弱地说。。
“刘先生,那个小伙叫姓马名幸存二十六了,年龄咱都不说了,还有五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我晓棠妹妹才十四,嫁过去就当妈,你觉得合适吗?况且后妈难当你不知道啊?”队长忧虑地说道。
“兄弟,难得你……对我说这些话,可我……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人了,又没……亲戚朋友,能……怎……怎么办?只要答应给……我……我送终就行了,其他……的你和……你嫂子……说吧。我困……得不行了。”刘先生喘息着无力地挥了挥手。
金氏说:“虽然那个幸存年龄有点大,又有五个娃,但我听他说话是一个实诚人,靠得住,我想和他再说说我的条件,如果他能答应,这说明是晓棠的命。再说前边你不是领了好多人来过吗?他们嘴上答应,一看我家的情况还不都走了。兄弟,给你添麻烦了,队上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你,你忙去吧,我再问问幸存吧。”
“好吧,老嫂子,再把晓棠妹妹问问,不要勉强他,然后俯身对刘先生说:你歇着吧,我走了。”队长说着便转身走了。
幸存坐在凳子上想着事,晓棠坐在灶前烧锅,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锅下的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金氏从门口进来,对幸存说:“到南屋去吧,让她爹见见你。”
幸存起身跟着金氏来到南窑,屋子里有一张桌子,一个太师椅,桌子上放着一摞书书外,再没有其他的摆设,炕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看见幸存进来了,睁开眼睛,看了一会幸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金氏和幸存出来回到中间的屋子,金氏说:“坐吧。”
幸存坐在凳子上,金氏继续说:“我们家情况你都看见了,娃他爹有今儿没明儿的,我看你人实诚,我就都说了吧,我只有这个女儿,年龄也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的后半辈子还得靠女儿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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